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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金玉在牢中待了三年,不说尝遍酷刑,却也很是遭了些罪,身子骨落下了病根,如今又冻晕了一回,虽好好儿养了几日,却仍是恹恹的。

    他吃完了今日的药,将碗搁在小几上,靠着软枕,看窗外的梅树。

    从这窗外看出去,只有那一支梅,不知是有意或是无心如此,总之都别有一番意境。

    “你们读书人,都爱看梅花吗?”

    洛金玉收回目光,看向进屋来发问的沈无疾,答道:“也许吧,我不知其他人如何。”

    “咱家喜欢牡丹,那才大气浓艳,当得国色,梅花开得太小气了。”沈无疾冷嗤道,“然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这些小气的玩意儿,梅兰竹,无不如此。”

    洛金玉没说话。

    沈无疾又道:“但你既喜欢梅,便该以它为志。自古以来,文人雅士无不说梅花坚韧,百花畏寒时,唯它凌寒独开,不惧风雪。”

    洛金玉缓缓看向他:“多谢公公开导。”

    “想你也无须咱家开导。”沈无疾别开目光,也看向那窗外梅花,道,“咱家不过是个无根的奴婢罢了,这是在班门弄斧。”

    他说这话时,倒比先前自比“阉奴”,要来得温和一些,也真诚一些,并非仍在嘲讽洛金玉。

    洛金玉微微叹息:“在下过去确对公公误会许多。”

    沈无疾没说话,仍望着梅花,耳朵却竖了起来听。

    洛金玉继续道:“家父洛阳山——”

    沈无疾一怔,刚听到这名字,便猛地转头看向他:“洛阳山是你爹?你说的可是——”

    洛金玉垂眸颔首:“确是公公所想的那个洛阳山。”

    沈无疾却摇头:“洛阳山在十九年前便满门抄斩,你——”

    “父亲被斩首时,我尚未出世,是遗腹子。”洛金玉平静地说,“抄家时,我娘已有身孕,父亲设法将我娘偷送了走。公公为我养葬的祖父祖母非我亲祖父母,而是收留我与我娘的人家。”

    沈无疾愣了会儿,良久,道:“怪不得……”

    怪不得,洛金玉如此憎厌阉人。

    洛阳山者,曾经名满天下的大儒,二十岁连中三元,入朝为官三十载,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却因得罪当朝掌权奸宦曹国忠,被曹国忠打入诏狱,遍尝酷刑,后又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传言洛阳山斩首那日,六月飞雪。

    “曹国忠是公公的干爹,又极为宠信公公,此事众人皆知。”洛金玉望着沈无疾,淡淡地道,“因此,我格外憎厌公公。”

    沈无疾讶异地望了他一会儿,道:“不是……不是为了咱家送你那些诗词歌赋吗?”

    “那只会令在下对公公避之不及,并不会令在下对公公厌之入骨。”洛金玉道。

    沈无疾想了想,道:“可是……”

    “可是,一年前,正是公公手刃曹国忠。”洛金玉平静地看着他,“在下方知,天下方知,公公乃是假意与曹贼奉承,实则深明大义,早于暗中投诚了喻阁老与游将军等忠良贤臣,只为里应外合,扳倒曹贼。”

    沈无疾沉默半晌,忽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不屑道:“杀了曹国忠,便说咱家深明大义,可曹国忠死前却说咱家背信弃义。这世事哪来那么轻易的曲直黑白,无非是谁得权势,谁说了算。如今咱家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第二个曹国忠罢了。”

    “鹿终归是鹿,马终归是马,倚靠权势指鹿为马,也只瞒得那一时三刻,却瞒不过后世煌煌史册,天下睽睽众目。”洛金玉道,“公公又何必说那些令人沮丧之言。”

    “你倒是不沮丧,”沈无疾斜眼瞥他,凤目如飞,“咱家还以为你在牢里待了三年,连咱家的府门都愿意踏足了,是足够沮丧了呢。”

    “三年来多谢公公内外扶持,方才令在下的母亲与祖父祖母得以厚葬,也令在下得以囫囵出狱。”洛金玉说着,便要起身拜谢,却被沈无疾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说话便说话,又起来作什么?好容易好点儿,你非得大过年的死——”沈无疾一怔,忙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洛金玉见他窘迫模样,微微一笑:“公公嘴硬心软,在下明白。”

    “谁——谁嘴硬心软。”沈无疾白他一眼,“咱家是怕你大过年的给咱家寻晦气。”

    洛金玉又笑了笑。

    沈无疾忍不住偷偷去看他笑。

    洛金玉不笑的时候十分的清冷,而笑起来的时候,便像是雪融了,花开了一般。

    沈无疾被他这样笑着看了会儿,忍不住便讪讪地为自己说些好话:“咱家也想救你出狱,只是当时曹贼盯得紧,怕漏了端倪给他看去,只能委屈你了。后来曹贼虽除,可……可里面盘根错杂,许多事也不想说出来污你的耳,总之,便如今才寻得新皇登基、天下大赦的名头让你出狱。”

    “在下明白。”洛金玉道。

    “明白就好。”沈无疾不自在地说,“那你且在这休养,休养好了,来去自便。至于你的功名与回太学一事,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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