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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盏茶时间,或者更短。

    茹斯兰江伸手按在她肩上,长袖猎猎,然后带着她落在了一处冷僻的黑山之中。山中瘴气弥漫,野菇遍地。

    山间鸟兽绝迹。

    景宝络心有所感,转头看茹斯兰江,他向前一步,踩在枯叶巨大的林间,所到之处,如同清风吹开薄雾,四下清明。

    景宝络跟在他身旁,一直走到最前面的峡谷,前面是连绵的黑山。

    她想起了此处。

    这是天玑门的秘密结界之地,又叫黑风崖,一日之间,气候四变,据说是因在火山之上,又有幽~穴连接苦寒荒地的缘故。

    黑风崖下有一排洞~穴,最开始是关押魔人之地。

    十八年前一场大战,这里的所有魔人都被尽数屠戮。

    之后魔道颓势,天玑门一蹶不振,便空了下来,后来切割中成了顾家的私产。

    但是现在里面关着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其实并不准确,他躺在漆黑的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伸向洞口栏杆的一只手没有了,上面的断口发黑,脚上拴着脚镣阻止了他的行动。

    头发被血污粘连在一起露出一小块青白的脸。

    好像呼吸着,又好像没有。

    他的前面一寸的地方,有一些零碎的“食物”,都是带着血肉的动物,一块发黑的兔子腿,半只鸡,还有一小块变了色的鹅翅。

    上面有零落的齿印,齿印残缺不全。

    峡谷里没有风,但并不妨碍他周围的恶臭向四周扩散。

    景宝络咽了口口水。

    这个人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又不忍心。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茹斯兰江上前了一步,他纤尘不染的长袍轻轻晃动。

    “高氏兄弟受罚身死,但有人说他们失常是因为药物所致,此人前去禁地偷取东西时,被当场拿下,认定为魔人细作,看押在此。”

    “就是他?”景宝络蹙眉,“如是魔人细作,处理即可,为何要这般凌迟……”

    地上的人听见声音,虚弱动了动手,脚骨上的铰链轻动。

    茹斯兰江道:“因为他不是魔人细作。”

    这一句话立刻刺激了囚徒。

    景宝络听见地上之人喉咙的喑哑声,先是极低,然后渐渐出声。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狗吠。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摇摇晃晃又心急如焚跑来,是那只几日不见的黑狗吃吃,它摇晃着断尾,狗头上还有伤口,嘴里叼着一尾鱼,淡紫色的血不断从狗嘴流出来。

    黑狗跑到了近前,看见了景宝络,嘴里沉闷的咆哮变成了嘤嘤,它激动万分,走上前,将那黑鱼扔到牢房前。

    这一幕如此熟悉,景宝络就想起了那日和漱玉雪下山,在莲花镇上,叼包子的狗。

    “是你?”断尾巴黑狗吃吃咧着嘴巴想扑上身又不敢,在旁边蹲下屁~股拼命摇尾巴,狗脸上血迹斑斑,狗牙也少了一个。

    它摇了一会,看向景宝络,然后冲着石牢汪汪两声。

    大约是想要她帮忙救里面的人。

    景宝络再看向石牢。

    地上的人,脚踝拴着锁链,脸上的伤纵横,看不清容貌。

    “不是魔人细作,他是谁?”

    茹斯兰江挥袖,石牢的禁制打开,薄薄的雾气散开,那年轻人头发散开,青白的脸在这样的光线下有一种非人的妖异,她看清了他的模样,不由一惊:“度恒?!”躺在下面的正是绝欲殿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弟子,那个大早上衣衫褴褛在山间捡柴的小可怜。

    茹斯兰江手指再一动,度恒伤痕累累的脸上忽然如裂帛一样,上面青白的面皮尽数裂开,紧接着露出一张清秀而虚弱的脸,以及脸上的一颗红痣。

    正是那日在莲花镇看到的瘸腿年轻人。

    是他?!

    他也认出了景宝络,脸上神色变了两变:“是你?”然后神色转圜之间,又自嘲般笑了一声:“竟然是你?”

    黑狗冲进去站在度恒身前,向茹斯兰江叫了一声,又夹着尾巴站在他身旁,不住拿舌头舔~地上的度恒。

    度恒虚弱挪开了脸和嘴巴,避开它的口水。

    他的确不是魔人,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复仇人。

    他的老家也并不是在蓟州,而是在昆州城郊村庄,他的家乡自然也没有大旱。

    他的父母早逝,只有年长的阿姐带着他生活,生活艰难倒也平和,但是变故发生在去年秋天,他阿姐外出采买做嫁妆的布料时未归,他等到半夜出去寻阿姐,只寻到一身狼藉的阿姐,阿姐的衣衫破了大半,手指折断,还一手死死抓着新买的手绢,一手抓着一块布。

    他趁着黑夜带着阿姐回了家,为阿姐擦脸的时候,从她胸前肚兜掉出一锭银子。

    阿姐什么也不肯说,第三天早上,他熬不住睡着醒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了人,木桌上有一锭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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