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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第十年, 张玉凉在蜀地一间道观中长住, 整理自己生平所著之文, 将其编写成一部流云书, 请人代为刊印发行。

    时至元宵,城里欢庆热闹, 从山顶往下看, 星星点点的灯火连缀成河,宛如星海落在人间的倒影。

    忙碌了数日的张玉凉坐在亭子里, 点一盏灯,煮一壶茶, 安静眺望着山下与自己无关的喧闹。许是看得太入神, 连有人走到身边他都没察觉, 直到那人开口, 才将他惊醒。

    “张先生,夜里风凉,不宜坐于风口。如若向往那人世繁华, 何不亲去感受”

    说话的是道观的观主,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着一袭道袍,配一把拂尘,慈眉善目, 气质出尘,举手投足尽是世外之人的超然脱俗,与远处的喧嚣泾渭分明。

    张玉凉收回目光,向观主行了一礼, 复又坐回远处,为他斟上一杯热茶。

    “冬日天寒地冻,老先生出来怎不多加件衣裳”张玉凉轻声问道,昏暗的光线折映他双眸温润平和。

    “无妨,无妨。”观主呵呵笑着,不紧不慢地说“老道身上虽冷,心却是热的。不像先生,穿着裘衣棉袍,但内心似乎一片荒凉。”

    张玉凉淡笑摇头“老先生说错了。玉凉之心并不荒凉,因有一人压在心头,只要那人还在,玉凉的心便永远温暖,这样才不会冻着他。”

    “是吗那是老道看走眼了。”观主神色不变,摸着拂尘不再言语,只陪张玉凉静坐。

    张玉凉被从思绪中惊醒,真切感受到夜间的寒风刺骨。他拢了拢衣襟,端起茶饮下,温热的茶水从胸腔漫过,稀薄的暖意向四肢百骸浸润。

    “老先生,玉凉前日所说之事,您可考虑好了”他贪恋地摩挲着杯上残留的暖意,询问的语气云淡风轻。

    蜀地道观甚众,张玉凉之所以选择这间无名道观落脚修书,正是看中了此处的清静避世。出世始终是他的毕生追求,而入道观修行无疑是一条捷径。

    前两日流云书初稿截定时,他向观主提出要在此长住修行。观主答应让他长住,但对于“修行”之说却不置可否。

    “张先生尘缘未了,山中生活苦寂冷清,并不适合先生在此修行。”观主轻抚拂尘,语气淡淡。

    “玉凉尘缘已了,只是意难平。”张玉凉摇头说道。

    “既然意难平,又何须去平”观主看着他的眼,眸光深邃,仿佛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道有千百种,修行亦有千百种。周游红尘是道,深山苦修是道,道在心,不在外表。张先生想出世,可你真的知道自己的世在何方吗堪不破这一点,即使老道允你在此修行,你也是做无用功。”

    “世”在何方

    张玉凉一怔,未及反应,眼前已浮现出一道身影。

    团团

    他忽的了悟过来。

    是啊,他的“世”是程澹,是他不敢让自己的心变得冷硬、要将其放在心头暖着的团团。

    他怎能出世怎舍得出世

    “今日听老先生一席话,玉凉才知自己想错了。”张玉凉起身郑重行礼,周身萦绕的疏远气息陡然消散,眉宇间再度流露出昔年那位天纵之才的风采,“玉凉明日便下山去。”

    “张先生找到自己所求之道了”观主笑呵呵地问。

    “碌碌十载,今夜总算明了。”张玉凉坐回原处,斟了杯茶,入口不复温热,喝下后肺腑俱凉,心头却滚烫得仿佛翻涌着岩浆,“还好不算迟。”

    观主颔首,不再多言。

    论理论道,点到为止。

    二人相对静坐品茗,寒风瑟瑟,但内心无比宁静。

    却不知千年之后,他们的一席交谈变成了一个传奇和一个典故,活跃于诸多诗词话本中,最终演变为人尽皆知的常识。

    千载之后,帝都某座居民楼中,一位刚刚结束工作的中学老师坐在沙发上,边品着茉莉花茶边打开手机,自己关注的公众号上一篇新发布的推文。

    也无风雨也无晴看青史第一人张玉凉的后半生

    该公众号的上一篇文写的是张玉凉的前半生,主要讲述他二十五岁之前的官场经历、文学成就等,而这篇写的自然是他二十五岁之后的经历。

    由于这个公众号发表的文章都是建立在史实记载上,可读性很强,故而量和转发数极高。

    中学老师喝了口茶,专心看了起来。

    张玉凉二十三岁任正一品太傅,执丞相之权,简在帝心。然而在仕途的巅峰时刻,他却急流勇退,辞官远游,终身不回帝都。个中缘由,对张玉凉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因为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他心爱的人病故,从此他就像解开了最后一道束缚,选择出世修行。

    张玉凉享年六十八岁,如果以二十五岁作为他前半生与后半生的分界线,那么他的后半生足足有四十三年,在各领域的成就也远远超过前半生。

    他从儒入道,半生撰写的道论加起来超过百万字,传承至今的有半数以上,堪称篇篇经典。除此之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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