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澹硬气地正要拍掉他的手,一股浓郁的鲜香忽然涌入鼻腔。那香味无比诱人,令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张嘴——
啊呜!
好吃!
程澹猛地睁开眼,三瓣猫嘴像松鼠啃栗子似的啃啃啃,很快一根小鱼干就啃得只剩个尾巴了。
恰到好处的调味,紧实劲道的鱼肉,味道甩开他平时吃的鱼肉粥十八条街。一条吃下去,他幸福地眯起眼,连自己被张玉凉抱了回去都没发现。
趴在张玉凉腿上,程澹一爪按着张玉凉的手,一爪踩着小鱼干,专心致志地啃个不停。
见状,张玉凉向盈风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一碟小鱼干吃完,程澹的气也消了大半,作势跳回盈风怀抱无果也不强求,舒舒服服地窝在张玉凉腿上,两条前爪伸直,示意他给自己揉爪子。
张玉凉运内力于指尖帮他揉了两下,心中满是歉疚:“还疼不疼?”
他知道程澹的爪子之所以会疼,多半是因为之前被自己扣住肩膀时留下的。他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小猫被他自己伤着了,他怎能不心疼。
丝丝缕缕的暖意从张玉凉的指尖注入程澹爪子上酸疼的地方,不一会儿,便将本就退了几分的疼痛消融得无影无踪。
程澹摇摇尾巴尖,喉间不自觉溢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舒服得都快睡着了,自然也就没空再生张玉凉的气。
不过,条件还是要讲的。
撑开耷拉的眼皮,程澹看了一眼不远处装小鱼干的玉碟,又仰头去看张玉凉。猫瞳圆滚滚亮晶晶,带着点傲娇的理直气壮,几乎等同于直接对张玉凉说:铲屎的,我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小鱼干。
张玉凉笑弯了眼,低头想亲亲他的耳朵,却被他一扭身躲过,顺带补一个大白眼。
真可爱啊……
张玉凉将团团的表现套在刚才见到的少年身上,只觉得心头像多了一座涌动着岩浆的火山,烧得胸腔滚烫,血液沸腾。
他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得了那神秘小道士的提前预示,又或许是他对程澹的喜爱已远远超出正常范畴,对于程澹可能会变成人这件事,他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
原来团团不是普通的猫,不是只能以猫的身份陪伴他。
张玉凉笑容加深,将小黑猫捧到面前,伸指点点唇角:“亲我一下,就给你买小鱼干。”
程澹和盈风不约而同地瞪起他们的大眼睛。
这是他/她那个温文尔雅一本正经的铲屎官/兄长吗?
“喵!”臭不要脸!
程澹嫌弃地扭头。
然后,别别扭扭委委屈屈地凑上前,吧唧亲了他一下。
亲完,程澹抬起爪子捂脸,转身不理他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铲屎官,太过分了,小鱼干也不给我QAQ
老天爸爸让我再变一次人吧,我要打他TAT
张玉凉眉开眼笑,吩咐下人去买小鱼干,又问自家目瞪口呆的妹子借了一碟喂程澹,哄了许久才哄得程澹彻底消气。
盈风:“……”
我家兄长疯了。
张玉凉对盈风看蛇精病的眼神视若无睹,一边给打瞌睡的程澹顺毛,一边回忆那惊鸿一瞥的玄衣少年。
姿容隽丽,飘渺绝艳。
怦然心动。
……
回到府中,张玉凉差人送盈风回院,自己则抱着睡得打起小呼噜的程澹慢悠悠往踏红轩走。
今日天气晴朗,一碧如洗的天空衬着银装素裹的庭院,有一种广阔深远的美感。
张玉凉行过中庭,转入掩映于林荫间的小径,踏着满地霜色缓缓走向尽头的湖泊。踏红轩就建在湖上,是张府景色最优美,也最僻静之处。
一路走来,景致愈发秀美,却静得出奇,连个洒扫的下人都看不到。张玉凉也早已习惯了沿途的安静,十数年如一日的寂寞已然按照他父亲的预想,磨平了他性子中的棱角。
也把他磨得没了人气。
如果说,踏红轩是张方为张玉凉打造的纯金牢笼,程澹就是让张玉凉挣脱牢笼的勇气和力量。
程澹的出现,令他找回自己缺失的一些东西,比如……人情味。
红藕那日多的那句嘴,若非有程澹在场,可不仅仅是被赶出踏红轩这么简单。以张玉凉的手段,即使不动用自己的特权,也足以让红藕痛不欲生。
张玉凉生平最恨多嘴多舌之人,因为他的亲生母亲就死于如今他名义上的母亲在张方面前多的一句嘴。
“团团……”
捧起呼呼大睡的程澹,张玉凉轻轻戳了一下他鼓起的小肚皮,笑容温柔。一转眼,他突然看到湖边站着一位低眉顺眼的老婢,虽然笑意犹在,却冷冷清清,好似又变回了原先那个儒雅而淡漠的张家天骄。
这老婢唤李氏,是张家主母张顾氏,也即张玉凉名义上的母亲最倚重的人。
恐怕是因红藕之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