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澹眨巴眨巴眼,不敢表露什么,脑袋埋进蜷缩的爪子间,装作自己要睡了。
张玉凉微微一笑,也不把他放回篮子里,保持着给他顺毛的动作,一边撸猫一边看书。
虽然专注度比先前差了一些,但惬意散漫的心境让张玉凉得以发散思绪,更从容平缓地思考书中真意,依然收获良多。
而程澹不知为何,一躺进张玉凉怀里,之前怎么都等不到的睡意立刻翻涌袭来,不过片刻,他便成功摆脱失眠困扰,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张玉凉看了看他,放下袖子盖在他身上。
此时,书房中相互陪伴的程澹和张玉凉还不知道,一场风暴的导.火索,即将被人系到他们身上。
……
程澹陪伴张玉凉的日子就像一块石子投入湖水,不起波澜,却处处是清淡的涟漪。
张玉凉寸步不离踏红轩,每日把大部分心思放在读书上,剩下的心思则全给了程澹,与他同进同出,同寝同食,待他宠爱有加。
最难得的是,张玉凉不似仆婢们一样,对程澹总有一种“幸生而为人”的优越感,而是以平等姿态和他相处。
张玉凉会同他说话,而且时常能够猜中他抑扬顿挫的喵叫中表达的意思;会在与他相关的事上询问他的意见,也会算好时间,在看书之余记得按时喂他吃饭、哄他睡觉。
张玉凉的举动,让程澹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被尊重着。并且他知道,张玉凉的尊重不是特例,他也会和枝头的麻雀说话,会在下雨时亲自将廊下不可经风雨摧折的盆栽搬进屋里,会随手拂开试图靠近烛灯的飞蛾。
他对世间所有生物一视同仁,鄙者不轻视,贵者不过分看重,颇为契合道家万物平等的思想。
但是,张玉凉善待一切生物,却只钟爱程澹。
深秋的萧索渐渐褪去,冬日姗姗来迟。
今早起床,程澹跳上低矮的窗台举目眺望,天地间落雪纷纷的景象霎时映入眼底。
水面结着半透明的冰凌,阳光洒在上面,腾起一片粼粼银光,从远处看,如同白日银河,人间星流,熠熠生辉。
这是初冬第一场雪。
“团团。”
温柔的轻唤在背后响起,程澹还未回头,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正是刚刚梳洗完毕的张玉凉。
程澹顺势仰头,软软地喵了一声。
张玉凉心领神会:“想看雪?”
“喵……”
“也好。再过几日便是盈风生辰,她不爱那些富贵俗物,我便送她一幅‘晴雪图’吧。”张玉凉颔首,让婢女带上画具,抬脚往书房方向走。
踏红轩视野最好之处,在书房前的回廊。
回廊下立着一面屏风,雕花绘鸟,阳光倾斜着穿过上面的细孔,打落满地流动的光影。
桌案摆在屏风前,笔墨纸砚齐备,恰好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天地一白的飞雪。墙角探出的一枝红梅是点睛之笔,似一笔浓墨划过素白的纸,灼灼艳烈与清寡素淡交织出空深的意境。
临近案前,程澹跃出张玉凉臂弯,稳稳落在案角。年龄终于突破三个月大关的他身手格外矫健,堪比一部分成年野猫,跳下这点高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转过身趴下,程澹仰头看向张玉凉。
今日的张玉凉换上了崭新的冬装,以浅色方巾束发,气度温雅而又不失清傲,可谓赏心悦目。
抚袖跪坐在书案后,张玉凉点了点程澹鼻尖,笑道:“不是要看雪吗?”
程澹挠挠耳朵,乖巧地转身看雪。
可没看片刻,张玉凉又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屈指轻弹他的耳尖:“罢了,还是看我吧。”
程澹傲娇地伸出一只前爪:丑……咳,拒绝。
张玉凉轻笑着捏捏他粉嫩的肉垫,随即铺纸研墨,拿笔蘸了墨水,在纸上细细描绘起来。
程澹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发现被他宽大的袖子挡着看不着,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躺在纸张一角上,光明正大地看。
张玉凉瞟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少顷,一只蜷缩酣眠的小黑团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笔下。
咦?不是说画雪吗?
程澹不解地眨眨眼。
画完猫的张玉凉再次舔墨,先是以细腻的笔法勾勒出一张书案、一面屏风,及书案上已完成的一幅画作,于细节处精雕细琢,使之纤毫毕现。
之后,他又以较为疏阔的笔锋草草绘成天地飞雪、水面结霜的远景,笔势几度舒转,将梅枝也描在纸上,犹如一道分割线,泾渭分明地隔开飞雪、水面与廊下缩影。
程澹探头去看画,又对照着左右查看,一时间竟有种不知身在画中,还是跳脱画外的恍惚感。
“团团,借你爪子一用。”
张玉凉放下笔,捏起程澹那只拒绝自己的小爪子蘸上墨,“啪啪”几下印在纸上,梅枝旁立时多了三五朵极富意趣的花。
随后,他重新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