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龇牙咧嘴。
那老女人一怕,就向闵氏谎报军情,说是小小姐最近染了病,老爷子说要休整一下。
闵氏大病初愈,也不好再抚养一个病孩子。
情敌已死,自己死里逃生,夫君低头认错,又逐渐将沈氏的命脉握在手中,闵氏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正当她最为骄纵自满之际,自府外冲进来一群官兵,粗鲁将其摁倒在地,“罪妇闵氏,杀人碎尸,证据确凿,恶贯满盈!”
官兵从沈府内的枣树下挖出了几块女人的骨头,闵氏连其侍女嬷嬷全部被带走了。
一时间小城镇里传得风风火火,把闵氏传成与罗刹无异的毒妇恶鬼。
说是闵氏因嫉妒残忍杀害了沈运的外室,然后当着外室之子的面,将外室切成了一段段,拿去喂狗。
闵氏大呼冤枉,她明明已经把那阿伊娜的尸体处理干净了,怎会留几块骨头在枣树下?
人群里,沈运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妻子,与平常的懦弱截然相反,他神色炯炯,眸光里缀着无所畏惧的毒液。
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他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闵家在当地地位斐然,闵老爷当然不肯宝贝女儿受苦,买通了当地官员翻案。
那当地捕快只好再重查此案,不查不知道,一查便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牵引了,渐渐扒出了原来闵氏并不姓闵,百余年前,曾经由一户姓朱的人家迁了来。
这本来只是扯出来的一根小小的线,谁也不关心闵家以前姓朱还是姓牛,这个小细节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然而就在这件事暴露的一个月后,一群暗影抵达了这座小城,一夜之间,曾经富甲一方的闵家满门被屠。
紧接着,就是闵氏所嫁的沈家。
那一个黄昏,老爷子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把小阿奴吆进了一个地道。
老爷子颤抖着手在小阿奴胸前系了一个疙瘩,将明月辉绑在阿奴单薄的背脊上。
“阿奴,爷爷没想到,你阿父竟然如此喜爱你的阿母。”老爷子平静地笑了笑,仿若那一天的黄昏,明月辉睁大了眼睛,想要记住他的样子。
他是这辈子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是为她提供温暖的庇护与港湾的人。
“喜欢到……宁愿葬送了沈闵两家,也要替她报仇。”
阿奴的眼睛被黄昏染成了琉璃色,他就这样仰着脸,看着老人。
老人的眼中没有恨意,他的眼里种着一枚宁静的种子。
“我们沈家以前并不姓沈,而是姓桓。闵家也不姓闵,而是姓朱。”老人喃喃讲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他还没有出生,是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事。
那时候大梁还没有建立,梁元帝是前朝的太傅,而桓家先祖乃是前朝大司马,朱家则是大司农。
当年桓家先祖发现梁元帝有不臣之心,曾经有心阻止,与朱家联合抗击司马氏。
而后反被司马氏栽赃,被判下诛灭三族之罪。
桓家先祖早已给自己留下退路,不忍见朱家遗孤遭难,遂让桓家小辈带着朱家遗孤逃难,而自己则慷慨赴死。
司马氏夺得皇位多有不光彩之处,一直深恨桓朱两家,遂两家一直隐姓埋名,不敢透露自己的身家。
沈老爷子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这样狠,这样恨。
恨到要拉着闵氏全族陪葬。
“若老夫当年早点发现,闵棋与我儿并不合适,便不会有这段孽缘了。”沈老爷子鼻子抽了抽,“这识人不清的双眼,桓家毁在我手上,实属应当。”
“只是……”沈老爷子捏捏阿奴的小脸,“你妹妹没有错,她虽是闵氏之女,于你有杀母之仇……”
“可她是无辜的,她从出生开始便从未接触过闵氏。”沈老爷子就像在对一个成年人说话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奴,你愿意替爷爷照顾小鸭子吗?”
阿奴抿了抿嘴,沉默地拉着老爷子的衣袖,“一起走。”
他不知道为何老爷子要让他走,可他拥有狼一般的感知,敏感地感觉到了空气里潜伏的危险。
沈老爷子摇了摇头,杵杵拐杖,“这个家还需要老爷子呢。”
临了,他揉了揉明月辉的团团脸,低下头来,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额头上,“小鸭子,以后要好好听哥哥的话了。”
“记住,这是你世上最好的哥哥。”
“他叫做,沈、南、风。”
阿奴蓦然抬起了头来,他终于有了一个名字,有了一个属于沈家的名字。
这个名字甚至从没有入过籍,没有被沈家的任何人听到过。
……
地道很窄,确实仅容一个人爬过。
阿奴身子小,背着明月辉刚刚好。
明月辉不哭也不闹,就算是地道里的空气过于稀薄,她也只是忍着难受轻轻咳了咳。
背着她的男孩,呼吸短促,“鸭子,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