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守提醒,但若是你有时间担心我的话,还不如早日将账目算出来。”
秦江春笑了一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端得是风华无度,“开局错了后面还能改,就怕是一步错步步错,你说是不是?再说扬州城的事情,可大可小,你本来也只是个太守,若是说全是你做的,旁人也不相信。现在端看你怎么选,若是愿意和自己没关系,那便是没关系。”
“侯爷说笑了,人生如棋,断然也没有毁棋的道理。”太守也笑,眼神晦涩,“就是这兔子被逼急了,也有咬人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秦江春只是笑,他已经将话说的明白,言尽于此,不欲多说,扶着桌子站起来,“今日到这也就散了吧,多谢太守招待了。”
“哪里哪里,侯爷不嫌弃寒酸便是。”
秦江春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苏九年见他脚步踉跄,连忙跟过去扶着他,两个人一同往外面走。
月亮在天空高悬着,洒了一地的银辉,让沉默的夜色带上几分温柔。
秦江春上马车前,突然问了一声,“今日可是中元节?”
他们来扬州城之后,每日都忙个不停,还真没在意过日子。苏九年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回话,“是的。”
她想了想今日太守请爷来吃饭的事情,顿时觉得晦气,“也不知太守是怎样想的,这个日子请您过来,一点也不避讳。”
“许是望了吧,正逢灾难,谁还记得起这个日子。”秦江春抬头看天上,神色有几分落寞,轻声叹着:“我情愿他们是记着的,欢欢喜喜地过节才好。”
苏九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眶又是一热。旁人或许不能理解这种情绪,他们真正参与过这些救治过的人才会明白。
他们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见过太多的人在倒塌的房屋面前崩溃大哭,见过太多丢了亲人后在大街上一声声呼唤名字。有些人甚至会在夜间猛然惊醒,沉默地坐在夜色中等待黎明。
他们是旁观者,同时也是参与者,他们虽不是什么习惯悲天悯人的善人,可日日见到这些,心里也难免沉闷压抑。
苏九年忍着泪水,声音软绵,“会好地,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她眉眼妍艳,可身量还未完全长开,又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又瘦了不少,看上去还是一团稚气。在秦江春眼里,她不过算是半大的孩子,一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孩子。
被一个孩子正儿八经地安慰着,秦江春心里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见她垂着眼帘要哭不哭的难受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几乎要和这月色一样温柔,“你尽力做到该做的,求一个问心无愧好了,旁得无须想太多。”
苏九年偏过头去看他,清风朗月之下,男人穿了一身群青色衣袍,身姿挺拔如一颗孤松昂扬向上,不惧风雨,不畏严寒,不慕繁华,只是沉默地生长成地峭壁上的绝色,众人艳羡。
可她忍不住想,三爷是否也有累得受不住的时候,是否也会在天灾面前叹息人力的渺小,是否也一样自责着没有能够救更多的人。
她不大清楚,盯着头顶上的月亮,轻声说:“三爷也是,无需太过自责。”
秦江春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心上某处被撩拨了一下,神色越发温柔,“今晚的夜色不错。”
太守可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去管什么夜色不夜色,他这段日子过的煎熬,到快要交账本时,他下了狠心——干脆一步做二不休,直接将淮阳候杀了。
一个侯爷前来赈灾,最后死在扬州城的地界上,这个消息传回盛京,他只怕要脱下一层皮来。就算是这样,也比贪污受贿最后被杀头的强。
可淮阳候身边不止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还可能有专门训练过的暗卫,怎样才能将他不留把柄地除去,就成了太守最头疼的事情。他在府上着急上火,生生将自己饿瘦了十斤后,终于等过来一个契机。
扬州城的瘟疫从苏九年配出药方之后得到很好的遏制,照理说按照她的方子服用几天药,病人就会痊愈。可这些天,有些病人非但没有痊愈,病情还加重起来。
苏九年觉得要换一剂药,可去便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馆,都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味药。最后还是一位老大夫说,距扬州城五里地外有座娘子山,山上有不少的野生药材,不妨去那里看看。
娘子山地势凶险,听说山上还有凶兽,秦江春不放心苏九年一个人过去,斟酌一番之后,便决定一行人同去娘子山。
这也不是什么小事,太守很快就得到消息,安排好人马之后,就将自己关进衙门里。
而这一切,苏九年自然是不知道。她自幼在盛京长大,后来进苏府当丫鬟,未曾出门见过多少世面,一路上昏睡着来扬州城,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出去看看,因此觉得都新鲜,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往外面看。
秦江春见过的女子多是世家贵女,举止端庄行为有度,情绪不轻易外露。现在见她出来一趟便欢喜的样子,他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一丝怜悯,“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