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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间用石材建成的怒房摔砸物品发泄。这些物品多半由金银所制,摔不坏,砸不烂,声响虽大,声音却不外泄——且不破费。

    他本名叫俞大肉,父亲以杀猪为生,帮他取这名字,是指望他长大后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是个衣食无缺的意思。他打小便跟着母亲去养猪户收集猪粪,再卖给农家堆肥,那时他身材瘦弱,无论何时身上都沾着猪屎味,同龄的孩童都嫌弃他,每当他经过时,那些孩子都会捏着鼻子喊:“好臭!好臭!”然后远远跑开。

    他在家乡被人看不起,十五岁时就加入漕帮行船。他年纪虽小,却勤奋努力,颇得船长赏识,引来其他同辈的船夫嫉妒。这些人知道了他出身,每每经过他身边时都会故意捏着鼻子说:“好臭!哪来的猪屎味?”

    他为此没少打架,但总是寡不敌众。他知道自己还摆脱不了这味道。

    于是俞大肉把挣来的钱都请了老师,又学文,又学武,又学经商。他力争上游,方满二十岁就当了船上的二把手,到了二十五岁,就当上了一艘商船的老大,船上的人从此再也不敢轻视他,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他让父亲不再杀猪,也不让母亲继续收猪粪,把他们请去襄阳,自己挣的钱够二老养老了。

    可某一天,他在岸边督促船夫运货上船时,一名路客经过他身边,捏着鼻子讲了一句:“好臭!”他转头去看,认得那是他儿时的邻居,现已加入武当。那人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大老远都闻到猪屎味!”

    恍惚间,连他自己也闻到了那味道……

    他终于明白他被嘲笑的原因不是因为猪粪,而是因为低贱。只要你比别人低贱,别人就能轻易嘲笑你。无论换什么工作,无论离猪屎有多远,你身上永远有那股臭味,那是一股名叫“低贱”的臭味。

    他要往上爬。

    他转到了襄阳帮的内部,从师爷做起,把每一件商事都办得妥当熨贴。

    他休了自己的妻子,娶了前任漕帮帮主的独生女,一个只会吃的女人。他总觉得他这老婆这辈子就只干着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吃,第二件事是思考待会要吃什么。

    妻子足足比自己重了两倍,也是他生平所见最担得起“庞然大物”这四个字的人。

    他又为自己改名俞继恩,表字报之。这“继恩报之”四字,报的不是父母师恩,而是表达对前任老帮主知遇之恩的感激,有恩必报之。

    马屁拍尽,廉耻丢尽,本事展尽,他的身份也扶摇直上,终于,他继承了岳父的家业,当上了襄阳帮的帮主。

    再也没人敢笑他臭。

    俞继恩再次见着他儿时邻居时,对方仍只是一名领了侠名状的保镖护院。

    俞继恩命人搬来一桶猪屎,对他说:“跳进去,我给你五十两。”

    儿时邻居二话不说,跳进了猪屎桶里,还问他:“要不要把脑袋也泡进去?”

    俞继恩这才笑了。

    但他也不是没有遗憾。每当他见着现在的妻子,就回想起他的前妻,他觉得亏欠,于是派人送去银子周济。不料这事被他老婆知道了,大吵大闹,不得已,他只好当着妻子的面把前妻打了一顿,再把她赶出宜昌。这才让妻子气消。

    然后他就造了这间怒房。

    武当山上的道士们只管着索要,把地方事务都分给大小派门处理,谁缴的税多些,谁的分量就重些。这些年靠着自己苦心经营,襄阳帮成了武当境内最大的门派,每年捧着大笔银子供养那些道士。

    发完了脾气,俞继恩静静坐下来思考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华山明摆着冲自己来,然而武当不去解决,只管索取炼丹药材。更严重的是,汉水这条商路若是断了,襄阳帮收入势必大减,自己在武当的分量就轻了。

    说到底,无论襄阳帮多大,在九大家面前,就是被压低了一截。

    严非锡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些年给华山的礼数没有不周到的,何苦在今年这样捅他□□,闹得他不欢腾?

    还有接下来的客人……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如果有这客人当靠山,或许还有条路走……

    俞继恩站起身,收拾了心情,离开怒房。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留在这间房,他告诉过自己,只有在这间房里他才有脾气。

    他换上笑脸,准备迎接客人。

    ※        ※          ※

    李景风吃过饭,置放了行李,换了衣服,从旧衣袖口中取出去无悔。这去无悔一次只能装四支箭,装填困难,那日船上遇险,敌手太多,又是一团慌乱,他还不善使用,竟不及施放。下回若遇着危险,可得牢牢记住,要不白死了,还把这东西落在别人手上。

    他把去无悔重新安放在袖口中,见时辰还早,于是练习了几次如何施放,又觉得无聊,正打算练剑,刚拿起初衷,见周围俱是玉器、花瓶、字画,房间虽大,只怕一个失手,随便砸破点什么都赔不起,只得到中庭去。

    他走过廊道,两侧共十几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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