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的死是秘密,我本就打算在我离开浙江后放出消息,然后让许家人也知道是死于经商途中,好掩盖浙江发生的这些事情。”
“可我还是低估了许恒。他早已经有了打算,居然算无遗策,连你我的孩子都算进去了。那时的我都还没有考虑到孩子的事,他已经吩咐他其中一个心腹,先离开浙江,然后让心腹收到他死信后就告诉家里他在浙江纳了妾,并立了一份给这个妾室儿子拥有许家五分一家产的字据。而且必须要他的印章,许家的家产才能分割,而他说他的印章在你手上,你跟京城里的贵人有亲戚关系,能保许家后代富贵。”
“他多半是猜到我要先离开浙江,才会做这样的打算。他很聪明吧,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许家把你接回去,如若你真怀了身孕,回到许家有家财,还有贵人亲戚的身份保护,足够在许家安然度日。等朕找到你,你到时多半已经对许家有了归属感,朕愿不愿都得承他许家这个情!”
“然而他低估了他的妻子。”皇帝说到这里,眼神变得阴沉,“他的那一枚印章,早就被他妻子给翻刻了,一模一样。他的妻子到底是商人之女,没有过高的远见,只怕被庶子分去财产,收到许恒身死的消息直接把心腹杀了,而你因此阴差阳错没有到许家。”
“或许,即便许家来人接,你也不会。因为你是先收到我坦白并要接你回京的信,我错在没有在信里就表明身份,而是只说了有妻室,当时也是怕自己回到京城控制不住局面。”
“自古夺嫡,成王败寇,我败了就只有一死,是以,我不能说,连家在何处都没有表明。是想把你先接回京城安顿,等平了叛乱再以贵妃分为迎你入宫。可你收到信远走他乡,连我的人都避开了,也不知你是如何避开的。”
“盈儿。”明昭帝缓缓朝她挪近了些许距离,但还是不敢靠太近,“本来你离开,我还是能把你找回来,偏那许家的妇人派人来要对你灭口,直接烧了那整座宅院。我的人不知你已经连夜离开,等火灭了,一切都寻不到原样,都以为你丧生在火海里。”
“你我就此错过了这么多年。”
明昭帝得到噩耗的时候,正踩着染满鲜血的白玉阶到金銮殿,他当时眼前一黑,险些就滚了下去。
而当时他的人也没有查出是许家那个妇人所为,只以为是二皇子下的毒手,那时的他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推敲这些事,如今的局面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再找到你们,是因为宁哥儿在浙江闯出了名头,我派人去查他底细的时候,居然发现他的生母是你。而他顶着许家的姓氏!”
或者这就是老天爷惩罚他。
明昭帝见往事详细讲述,心中百感交集,但不管如何,他还是感激的。
起码,他错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能找回他们母子,而没有让他遗憾终生。至于他找到母子二人查明真相,却迟迟没有动许家,是还顾及到许鹤宁没有真正认祖归宗。
他需要在最后的时候,才能把许家的罪行揭露,让儿子名正言顺回到皇家。
他也以为她听过这些事情后,起码会有些许松动,待他满心期待去看那沉默的妇人时,一颗心沉入谷底。
只见妇人神色平静,平静得仿佛她听过的那些事并不与她相关,就连把此事当做故事听,也没有对故事里的造化弄人感慨一分。
她平静的神色,比风雪都冷漠。
明昭帝如何不心里发凉。
“盈儿。”他按捺不住,伸手就想要去抓住她手,却被她先察觉,将手背到身后。
“陛下说的这些,臣妇听不懂。”她冷淡地说,“我儿先前姓许,如今也姓许,陛下不是派他到西北,连我儿媳都带上,可以让他们去见见族亲吗?”
如若先前许母的冷漠是针尖,如今这番话就变成了刀尖,猛然扎向明昭帝心脏!
“盈儿!”皇帝站起身。
她怎么可以冷漠到这种地步。
许母低垂着头,外头响起一声催促,“陛下,该回去了,不能再晚。”
皇帝出宫本就风险极大,即便锦衣卫跟着,谁人也不敢让他久留,何况一会就是侯府换岗的时候。
他们的人能躲过这班岗,却不敢冒着被发现的情况,躲第二班岗。
帝王不可能来这一回,引起注意,许鹤宁留下的人也不是什么草包!
明昭帝知道自己不能,又急又气,再看拒绝与自己多话的妇人,还是觉得顾全大局为下回留个方便。
“盈儿,我先回去,我知你气我。事情前因后果我亦做了说明,还望你看在血缘亲情及你为宁哥儿往后的前途考虑考虑。”
这边话还未落,外头又传来一声催促。
明昭帝朝还木头人似的妇人重重叹气一声,脚步仓促先离开了。
帝王的脚步声远去,慢慢消失在暗夜中,许母在床沿许久都还是保持着那样一个动作,直至累了,她才木然侧身躺下。
刚挨着枕头,她压抑了许久的热泪汹涌而至,打湿了她半边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