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2)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梁叔介绍的文化基金会来到如意洲。

    一共三个人,两个三四十岁, 一个二十出头, 都穿着成套西装,戴眼镜。宝绽看他们的西装比匡正差远了, 派头却十足。

    “您好, ”宝绽领着大伙在剧团门口迎接,“我是如意洲的当家,这是我们团员。”

    “您好,”他们依次伸手, 冷淡地寒暄, “就是这个楼这么老了,怎么还没拆迁”

    宝绽尴尬地笑笑“这附近有不少文物保护单位, 拆不了。”

    他们互相对视, 然后打官腔“先面试吧,我们需要个小房间。”

    宝绽请他们进去, 楼里前几天就打扫好了, 但因为断电,整个一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不开灯”他们问。

    “停电。”宝绽带他们上二楼。

    他们想不到这个剧团穷得连电费都交不起:“真不巧。”

    时阔亭他们跟着上去, 邝爷在最后, 老爷子没经过这个, 拉着应笑侬说“小侬啊, 那个什么试, 你们先上。”

    “放心,”应笑侬搀着他,“我和老时先进去,您老和宝处殿后。”

    到宝绽那屋,桌子已经摆好了,在“烟波致爽”中堂下,桌上放着三瓶矿泉水,基金会的人入座,闲聊了两句,他们一个是学艺术史的,一个学艺术品投资和管理,还有一个是金融专业,搞了半天没一个懂戏的。

    大伙的心不禁沉了几分。

    “一个一个来,”他们领头的说,“其他人先回避。”

    时阔亭走上来“我第一个。”

    宝绽他们出去把门带上,时阔亭挺胸抬头,在老木椅上坐下。

    “怎么称呼”

    “时阔亭。”

    基金会手里有个表,之前宝绽的,在时阔亭那栏打上勾“你在剧团做什么”

    “我是琴师。”

    他们是真不懂,居然问“什么琴”

    时阔亭有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拉了半辈子琴,却要被一帮“棒槌”1判断够不够专业“京胡,京剧的主要伴奏乐器。”

    “哦,”他们懂了,“乐队的。”

    “我们行话叫场面,”时阔亭解释,“有一把胡琴,角儿就能吊嗓子。”

    他们点头“那你和如意洲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为什么到这个剧团来”

    时阔亭想了想,照实答“如意洲是我家的剧团。”

    那些人意外,推着眼镜问“那怎么当家的是宝绽”

    “他也是我家的,”时阔亭骄傲地说,“我师弟。”

    “那你们这样”他们笑了,“没钱的时候还好,一旦资金进来,不怕剧团内部不稳定吗”

    “我的钱就是他的钱,我们一家子,没什么不稳定。”

    那些人不理解传统戏班子的生存模式,和学校里教的现代管理概念相去甚远“那你对剧团的未来有什么愿景”

    愿景,说得跟电视剧台词儿似的,时阔亭觉得好笑“有戏演,有观众,活下去。”

    那三个人同时抬头,似乎被这九个字镇住了,“有戏演,有观众,活下去”,当代京剧演员最卑微的愿望,也是最狂妄的雄心。

    他们提笔记录,然后让时阔亭叫下一个进来。

    下一个是应笑侬,风华绝代的脸,拔群的气势,将将往椅子上一坐,自报家门“应笑侬,青衣,怕你们不懂,就是戏里的女主角。”

    那几个人是见人下菜碟,看他这范儿,改了尊称“您是男旦”

    应笑侬微微颔首。

    “现在这个时代,”他们交换一个眼神,“您觉得男旦和女旦相比还有什么优势吗,或者说,男旦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这是个下马威,应笑侬笑了“如果你们看过坤旦戏,也看过乾旦戏,自然会明白。”

    他怼回去了,这些人什么戏都没看过“怎么说”

    “第一,男人的小嗓儿天生比女人宽高亮,气息也足,听戏谁不想听漂亮的第二,同样是水袖、剑舞,女人的力量能跟男人比吗”

    说到这儿,他停了,引得那些人问“还有第三吗”

    “当然,”应笑侬翘起二郎腿,眉目一动,有种阴阳莫测的冷艳,“女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美在哪儿,只有男人知道。”

    嚯基金会的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您为什么到这个剧团来”

    应笑侬不假思索“因为宝绽在这儿。”

    他们诧异。

    “在我没路走的时候,宝绽拉了我一把,”应笑侬是个旦角演员,说这话时却很爷们,“现在他有难了,我肝脑涂地也得给他撑着。”

    传统戏曲演员之间有种用金钱难以衡量的情义,基金会的几个人心生敬佩,亲自送他出去,请下一位进来。

    邝爷颤颤巍巍,深鞠一躬,在椅子上坐下。

    “老人家,怎么称呼,您在剧团里具体做什么”

    “邝有忠,七十多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