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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弟子察觉他修为不凡,不敢轻视,立时围攻过来,不消十数回合,他便被拿下,半张脸被狠狠按入烂泥之中。

    天地俱静。

    游红尘无意识地抓紧了掌下的一团烂泥,一侧耳朵浸入泥水,暂时失了聪,另一侧则被漫天的雨声盖过。

    他觉得自己被缚上了一块大石,随后被弃入水中,无凭无依,只能下沉。

    然而,于这灌满天地的水声中,他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伯宁师兄”

    游红尘眼中亮起一丝微光。

    是义父吗

    义父不生气了,来接他了吗

    来人应了一声,果真是入他梦多次的那个声音“告诉师父一声,我要去找遗世的入口。”

    “可伯宁师兄,你的身体”

    常伯宁说“照做。”

    说罢,他向外走去,走至近旁,他才发现此处气氛有异“怎么”

    方才那名守山弟子揉着胸口走近,指着地上的游红尘,控诉道“常师兄,就是这小子在此闹事,非说要找你我是跟他说不通您自己说,可认得这个叫游红尘的人”

    “我不认得。”

    常伯宁说得轻巧利落,好像是真的一样。

    游红尘一时痴了,竟听不懂那三字是何意思。

    常伯宁身披轻裘,声音中却夹杂了气急的微喘,因而那腔调听起来竟是格外的陌生。

    此人当真是义父么

    常伯宁无暇顾及游红尘是何心情,抬脚便要往外走。

    守山弟子还想要讨一个妥帖的处置之法“这游红尘”

    “我已说了,我不认得什么游红尘”常伯宁心绪太乱,又被这不相干的杂事屡次扰乱精神,猛然回身,雪白面颊上浮出一层薄怒,“我师弟危在旦夕,我心里只有一个他,旁人我统统不认得”

    常伯宁该是很少发脾气,他只是高声了一句,其他人都震愕且羞愧地低下了头去,只有游红尘,睁着泥水之上的一只眼睛,定定望着他。

    常伯宁垂下头,稳一稳神思,抛出棠棣剑,凭风临雨,立于剑身之上,又低头看一眼那泥水中的孩子,嗓音中添了几许无奈“不过是一个孩子,何苦这样待他。好好请下山去就是。”

    游红尘梦游似的,一步步走下风陵来。

    他越走越痛,痛得无能为力,又说不出话。

    义父用三言两语,把游红尘击碎成了两半。

    他的身下了山,魂留在了风陵。

    雨水浇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浇上了一具空壳。

    游红尘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被雨浇洗后,从内部传来的“空空”之声。

    游红尘一直走,走到雨停,走到天黑。

    他眼望着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依次变幻,循循有道。

    唯有他,地阔天长,不知归路。

    游红尘懂事地想,义父只是有事,一时心急而已。

    他知道,那名唤作“封如故”的师弟,对义父很是重要的,在以前,他便时时向自己提起,言谈中满是难掩的骄傲与小心的试探,像是生怕自己不喜欢他。

    是了,义父只是心情不好,而自己恰好给他添了麻烦。

    那么,他可以回到他们约定的地方,远远地守着义父,一直等下去。

    只要只要他还会再来。

    游红尘折返回了那家客栈,换了下等客房,每日茹素,想等得多一日,再多一日。

    他每日练习的五十张大字变成了一百张;练剑的两个时辰变成了四个时辰。

    他不想将时间花在胡思乱想中,平添痛苦。

    然而,很快,他也不需再胡思乱想了。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小红尘迎来了一个事实

    义父是真的不要他了。

    渐渐地,游红尘恨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因为他夺走了义父,还打散了自己再去寻找义父的勇气。

    后来,银钱用尽后,他离了客栈,在街上游逛,遇见了一名游方老僧,便随他去了。

    再后来,他将一腔情深埋心底,再不肯轻易示人。

    而此刻,万千情丝破开他心中屏障,攀心而绕,缠得他喘不上气来。

    情之一字,乃是如一欲念之根。

    人如其名,他脱不了红尘,悟不了摩诃,这十年,不过是颠颠倒倒罢了。

    他紧咬着身下床单,床单被他咬得绷起一片,其上温温热热地濡湿了一小片。

    如一徒劳地靠着含混的经文来麻痹自己“是身如炎,从渴爱生;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

    隐约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如一小红尘你如何了”

    从十年前,世上便无人唤红尘了。

    是谁在叫他呢

    如一撑着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人后,他胸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不似失望,却也不似欢喜。

    为何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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