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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氏絮絮的叮咛声很快便止住了。

    因为换上嫁衣的甄停云已经从屏风后走出来了。

    无数绣娘日夜赶制出来的嫁衣自是华美非常, 上有金线绣出的云凤纹, 繁复且细密, 轻红软纱的裙摆则是拖曳及地, 行动间轻纱微动, 好似火凤那光华明亮的尾羽, 光华流转, 便如流水一般潺潺流动。

    凭栏和秋思两人也是万分小心,生怕这么一件矜贵的嫁衣沾了尘, 轻手轻脚的托着火红色的软纱裙摆,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甄停云从屏风后走出来。

    红衣尤其显白, 甄停云原就是雪肤如玉, 如今换上大红嫁衣,自是更见颜色。

    一眼望去,当真是乌发如鸦羽, 肤白胜冬雪, 红衣如烈焰。她整个人便仿佛是被包裹在那灼灼的火焰中,那样的光亮,令这屋舍生辉,也足以点亮了旁人看来的目光

    哪怕是裴氏这个母亲, 此时也都要看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不禁道“这样的衣服,这样的颜色,果真是极衬你。”

    怪道人都说新嫁娘最是明艳美丽, 按说京都女学的制服也是红衫白裙,甄停云往日里也是常穿的,可裴氏以往却是绝没有今日这般惊艳的。

    此时,她凝目看着身着嫁衣的女儿,目中又惊艳也有欣慰。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出嫁,裴氏心头思绪纷起,不觉忆起这些年的许多事,眼眶竟是跟着一红,掉下泪来。

    见状甄停云有些讶异,正欲叫人拿块帕子过去,忽而又蹙起眉头,柔声问道“大喜的日子,娘又何必泣泪”

    “我是高兴,喜极而泣。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已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裴氏抬袖擦了擦眼角,眼睫湿漉漉的垂落下来,勉强笑了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时,只那么一点点大,比小猫还小。”

    说着,裴氏还拿手比了比大小,真就只小猫一般大那会儿裴老太爷起复,裴家一家子都去了京城;裴父也要科举,不好带上有孕的妻子,只裴氏和甄老娘这么个刁恶婆婆留在家里。裴氏心思重,虽是二胎却比头胎养得更不容易,千难万难的,好容易生了下来,却也就只那么一点大,险些以为养不活了

    甄停云已是意识到了裴氏这是想说什么,暗暗的看了眼边上服侍的凭栏与秋思,给人递了个颜色。

    两个丫头都甚是乖觉,连忙放下了抬着裙摆的手,轻手轻脚的行了礼,悄声退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了裴氏与甄停云母女两个。

    裴氏仿佛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以及回忆里,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掠过甄停云的肩头,茫茫然没有一丝着力点,只游移着落在半空位置。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仿佛仅仅只是在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那时候,你就只这么小小的一团儿,粘我粘的厉害,简直是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得,我略离开一会儿,你就哭个不停,哭的我心都软了”

    裴氏语声轻缓,低柔婉转,说到一半几乎哽咽,全然的慈母柔情,实是令人闻之心酸。

    可是,甄停云却没有一丝动容裴氏回忆得再动人,可实际上不还是丢下了她想想现实里裴氏做的那些事,再看她这慈母做派,甄停云反倒觉得有些恶心。

    只是,裴氏却不知道甄停云此刻心思。

    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幼女,目中泪光盈盈,语气里更有几分愧疚“娘知道,当初不该丢下你。可,可我当时是真熬不下去了。那时候,我是宁愿与你父亲和离的决心,这才带着你姐姐一路上京。你那时候还小,身体又弱,实在是不好随我赶路吃苦”

    甄停云平静的听着裴氏一同自辩,神色不动,只凝目看她,淡声道“祖母当年确有许多错处,偏我年纪又小,禁不住赶路之苦,您丢下我上京去,我心中并无多少怨怼。只是,您这一丢,并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十三年”

    裴氏只觉心头好似被人扎了一针,又酸又疼,掉下泪来“是我一念之差。”

    对着女儿,裴氏也无法那样坦然的说出自己当初为了不与婆母同在一个屋檐下而放弃了幼女的想法这太卑劣了,哪怕她自己想起了都觉自私,简直枉为人母

    甄停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裴氏落泪,既没有上去替她拭泪也没有开口劝慰,而是道“其实,我也有些明白了您当初的想法被丢弃的人,那就是过去的人了,总是比不得眼前的生活与人事。便如长姐,当初您那样偏心她,为了她几次三番的责怪我,可自将她送去乡下后,您又想过她几回呢”

    或许,这世上真就有因果之说。

    甄停云如今想来也觉可笑当初,是甄倚云提醒了裴氏,将甄停云丢在乡下,被父母忽视遗忘了十多年;而现在,被丢去乡下的是甄倚云,被人父母忽视遗忘的也是甄倚云当真是因果循环啊

    至于裴氏,她当初既能忍心丢下自己的亲女儿,想必也的确没什么女儿运,哪怕生个两个女儿,可终究还是一个都留不住。一手带大的长女甄倚云此时远在乡下,只怕早就满心怨恨了;而甄停云,她如今马上就要出嫁,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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