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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彩云跟着小梳子出来,被引到一处民宅里梳洗更衣。两个脸生的小太监反复叮嘱了她许多面圣的规矩,又有个侍卫模样的人来问她的籍贯年龄,一一记在册子上,盖了手印,方才乘上小轿子来到一栋洋楼旁边。

    郑彩云认出这里是四牌楼坊,洪钧在世的时候,她经常在这一代走动。数月不见,街角那栋灰扑扑的俄罗斯教堂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精致的小洋楼。西洋建筑高挑的天花板显得空间阔朗无比,精致的壁画和五彩的玻璃窗让人目眩神迷。墙壁上通了电的挂灯,散发出梦幻一样温暖又柔和的光芒。

    二楼厚重的橡木门大敞开着,她听见男子醇厚又活泼的声音:“把竹丝用木棒这样缠在灯泡的基座上,就会发光?太神奇了,是这样缠吗?”

    “我来,您不会玩儿这个,仔细电到手。呀!”女子说着惊呼一声,口里发出嘶嘶的痛音。

    “哼,你呀!还教训朕呢!”

    郑彩云跟在小梳子身后,瞧瞧抬头从两个侍卫中间的缝隙里望去,就见俊朗的男人拉起女孩的手,揉搓着通红的指尖,同时突发奇想:“这个‘电’挨到人真的会很疼吗?”他说着不待若桐反对,也蠢兮兮地伸个指头去戳那截露在外面的铜丝。

    “不要!”

    “别动!”

    若桐和郑彩云同时大喊。载湉吓得猛地一缩手,不敢动了。

    蠢死你得了!若桐脸黑如墨,碍于外人在,只能一把掐在他腰上:“有人来了!”

    小梳子已经摸清了做养心殿大太监的必备修养——时刻准备着,在皇上犯蠢的时候帮忙打圆场。于是他视若无睹地上前禀报道:“皇上,洪门郑氏带到。”

    “咳咳。”载湉正色道,“传她进来。”

    激动之下,已经一步跨进房间的郑彩云:

    光绪九年,年仅十四岁的农家女郑彩云在苏州卖唱的花船上,遇到了比自己年长三十岁的状元公洪钧,实现了从卖唱女到“公使夫人”的巨大跨越。

    如今,光绪十五年,二十岁的郑彩云在经历丧夫c被大妇扫地出门等一系列变故之后,却又意外地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二次飞跃。

    只是这一次,却并非因为她的美貌。

    “娘娘要我帮忙接待意大利特使和法国公使夫人?”郑彩云难以置信地问,“为,为什么是我?”

    若桐笑着反问:“难道大清还能找得出第二个会四国外语的女人吗?”

    郑彩云不由一阵错愕。今天上午她还被人按在灵堂上扇耳光,连最最下等的奴仆也恨不得能向她吐口水,可是过了一个中午,她竟然站在这梦境一样的殿堂中,跟整个大清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对话,并且对方还高看她一眼。

    这是怎样操蛋的人生际遇啊!

    “在欧洲,你是公使夫人,受到过德皇和丞相称赞的人物。在中国,你是出身卑贱的妾室,人尽可欺。”若桐缓缓勾唇一笑:“郑女士,你觉得是你错了,还是这个时代错了?”

    她没有用传统的“姨娘”c“夫人”这样的称呼,而是用了一个对方久违了的“女士”,郑彩云当场愣在原地,眼中雾气蒸腾。

    因天色渐晚,宫里派人来催。若桐起身戴了狐皮手套,自有人给她披上一斗珠洒金斗篷,戴了紫貂熏冠。

    小梳子见郑彩云还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一点起身行礼的意思都没有,不由诧异地扯着嗓子咳嗽。

    郑彩云这才起身结结实实地行了个万福礼:“奴婢恭送娘娘。”

    若桐停步转身,摘了手套,向她伸出左手:“合作愉快。”

    小梳子呆滞惊愕的目光中,郑彩云双拳紧握思索半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她手心里:“合作愉快。”

    如果当时有摄影师有幸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这张照片在将来一定会价值千金。1986年,清光绪十六年的一次平凡又不凡的握手,未来整个中国最有权的女人和最有钱的女人正式走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京城一栋黑暗的小屋里,十几个穿长衫的书生正提笔疾书,他们大都不过弱冠之龄,发须凌乱,脸上带着睡眠不足导致的疲乏与浮肿,但是眼神都奇迹般地放着光。

    半晌有一人拿着张纸起身问道:“道西兄,我学着上海《点石斋画报》那种图文结合的法子,为明日的报纸画了一副插图,你看看好不好,若好就顺带提两句诗吧。”

    文廷式起身接过一看,却是一则山西大雪的新闻配着一张饥民图,那图片上官兵抬着倒毙的尸首奋力掩埋,身后一个总兵模样的人满脸堆笑地向上级禀报:“这里没有灾民。”

    “好主意!”文廷式击掌赞道,提笔而书,“我笑苍天真慈悲,遍撒银霜掩饿殍。”

    “好一个我笑苍天真慈悲!天子高坐君城,只知标榜自己仁爱,不知黎民困苦,这种‘慈悲’可笑,可笑!”

    “师曾,你这话说得也有失偏颇。当今国家之乱象,绝非天子一人之责。咱们中国人用了几千年的刀枪棍棒,谁能想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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