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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们都说,当年同治爷无嗣而崩,宗室里的王爷们都看好六叔(恭亲王)的长子载澄继位,可因为朕是太后的外甥,她喜欢朕,才力排众议立了朕做嗣皇帝——既然她已经选了朕,放权也是早晚的事,再等等也无妨”

    载湉说到一半见若桐神色古怪,就没了声。

    若桐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在一屋子古人里面看见了一个外星人,心想,果然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您实在是太甜了。

    看到她满是惊叹的目光,载湉莫名脸红,垂下头玩弄她衣角坠着的珍珠:“因为这事,师傅们老说,太后对朕有恩。可是朕总觉得说不出的傻。”

    不是一般的傻好吗?

    若桐忍无可忍:“师傅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吗?他们都是太后找来调/教,不,我是说,教育您的不是吗?”

    “更重要的,同治爷驾崩的时候,您才三岁,载澄阿哥却已经年满十七。立他,两宫太后就要立刻撤帘(归政);立您,她们就能继续听政十二年以上。是人都知道怎么选好吗?”

    这通话犹如冬天下雹子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顷刻间将他心里残存不多的感激之情消灭得所剩无几。载湉听得面沉如水,险些脱口而出:“翁先生(翁同龢)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宫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傻白甜,他的祖先为了权利斗争流的血,足以染红整条金水河。远的不说,就说咸丰死的时候,起先是没有两宫太后垂帘听政这一说的,反而是将政权托付给怡亲王载垣c端亲王载华。是慈禧不满这样的权利分配格局,联合恭亲王发动政变,一夜之间,赐死了两位铁帽子王,将六位顾命大臣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这才将取得了垂帘的资格。

    流了那么多血才夺取的权柄,会轻易交出去吗?载湉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若桐看他久久不语,那张带点婴儿肥的脸一旦绷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帝王的威严,心下未免有些忐忑。现在她和光绪的关系还远不到相依为命c无话不谈的程度,此刻出言挑拨他和太后,其实是相当冒险的举动。

    载湉正凝神静思,闻言发现刚才还自信满满,连皇帝都敢数落的丫头忽然气势一弱,垂着头显出些楚楚可怜来。他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端足架子冷着脸说:“非议皇后,挑拨离间。珍嫔,你可知罪?”

    若桐扫了他一眼,一时分辨不出是怒容是真是假,张了张嘴,竟然无话可说,半晌才觉得腰上有点痒,低头一看,顿时气笑了。

    “臣妾知错了。只是下回您问罪之前,能不能先把龙爪从我腰上拿开?”

    “竟然骗到你了!”载湉笑得前仰后合,揽着她的肩膀把整个人揉进怀里,嘴唇贴在她脸侧一寸一寸地摩挲向上,最后贴住耳朵轻声叹道,“朕恼了你,你还有阿玛额娘c伯父伯母c堂兄姐姐。而朕,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桐听得心里一颤,正要出言宽慰。载湉却利落地下了炕,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就是吃定你了的表情:“他他拉若桐,朕偏要对你好,这样你就要为朕操心一辈子。”说完整整衣裳,像只得意的小公鸡一样,把手背在后头迈着小方步往长春宫去了。

    留下若桐目瞪口呆,久久无语,心情在“嘤,真是个小可怜”和“hat a fuck?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之间来回转换,最后忍不住撑着额角笑了。

    “傻瓜,是两辈子才对。”

    把光绪推到皇后那里去虚应故事,当然是为了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对付最终大b一ss慈禧。然而事情却没有按照她设想的方向发展。

    不是每一对青梅竹马长大后,都会变成彼此窗前的白月光c心口的朱砂痣,也有可能是窗前下的雹子c心口插的刀子。

    毕竟从小认识的两个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幼稚的矛盾,只有当长大后彼此都变得比对方印象中更成熟c更优秀时,再提起童年蠢事,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暧昧。

    然而现在帝后之间的情形是,小皇帝还不够成熟,皇后不仅没有更优秀反而长残了。

    “您就别皇后当成您的妻子,就还当她是自家表姐。您去长春宫,就像您以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去舅舅家做客一样。”昨天皇帝走之前,若桐如是劝道。

    然而载湉坐在长春宫里,看着皇后那张脸,心内暗想:“说得像她小时候就不讨厌了似的。”

    叶赫那拉静芬被他盯了半天,不由自主地红了脸:“皇上,您在想什么?”

    载·记仇g·湉冷笑:“想以前在醇亲王府的时候,你和三妞联合起来,寒冬腊月里拿走水缸里的水泼朕”

    皇后却会错了意,脸红得像要滴血,捂着脸娇羞一笑:“小时候的营生,您还提它做什么?”

    那一笑,仿佛张飞抛媚眼,关公扭秧歌。载湉浑身寒毛乍立,忽然生出些妓院里的清倌人头一次接客一般的屈辱感。他不由紧了紧衣裳,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

    皇后又凑过来问:“您在看什么书?”

    “王,王安石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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