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对于洪承畴隐藏起来狠辣的那一面不熟悉,但是崇祯皇帝可是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玩意。
能说出这种话来,肯定就不会憋着什么好屁。
有意配合的崇祯皇帝干脆假惺惺的道:“十万之众啊,十万百姓,皆是朕的子民。
先不提法不责众这一点,光是因为大明丢失了辽东之后他们才无奈之下从贼,朕便有意赦免他们。
毕竟,这是大明,是朕和皇兄,还有朝廷对不起百姓在先,却也怪不得百姓。”
洪承畴无视了来宗道的目光,躬身道:“启奏陛下,若是因此而尽数赦免,臣敢问陛下,十三山百姓何辜?觉华岛杀子以避贼者如何?
若陛下今日尽赦彼辈,臣恐天下人齿冷,从贼者众矣!望陛下三思!”
崇祯皇帝冷冷的眼着洪承畴,怒道:“大胆!”
洪承畴却是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干脆的拜伏于地,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来放在一旁,拜道:“陛下若尽赦之,臣恐觉华岛婴儿冤魂不依!”
温体仁算是看明白了,今儿个这事儿最后就得是洪承畴胜出,而且丁点儿的屁事儿没有,至于那十万百姓,只要家里有人去给建奴当兵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老老实实的被弄去修铁路。
很有可能一修就是修到死。
洪承畴这家伙不光心狠,脸皮还厚,上来就祭出了觉华岛婴儿这么个逆天的大杀器,崇祯皇帝不怒都得怒。
觉华岛婴儿,是王在晋所记载的十三山百姓们的故事:“今大山有七百人黑夜潜偷下山,至海边渡上觉华岛,婴孩都害死,问其何以害死,曰:‘恐儿啼,贼来追赶也’。”
同样是关外百姓,十三山十余万人之众,只两人逃入关内,余者尽死。
这些人,比之这有男丁替建奴当兵的十万百姓如何?
这个故事,不光是洪承畴知道,崇祯皇帝也在宫内的资料上面看到过。
更何况,在审问袁崇焕的时候,袁崇焕也问过崇祯皇帝一句话:十三山十万百姓何罪该死?
如今洪承畴把这事儿又给翻了出来,相当于崇祯皇帝前世斗地主的时候,有人直接扔王炸出来。
果然不出温体仁所料,崇祯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冷哼一声道:“若是依爱卿之见,又该当如何?”
洪承畴拜道:“启奏陛下,微臣知道陛下爱民如子,然则古人有云,惯子如杀子,又有云曰棍棒之下出孝子。
这十万百姓,家家有男丁从贼,已经不是忤逆,而是赤裸裸的造反,若不惩戒,恐天下人不服。
倒不如将之发配到微臣的铁道路,使之修路以赎罪,待十年之后,再行宽赦,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崇祯皇帝能怎么办?
洪承畴说的有理有据的,崇祯皇帝也很绝望啊。
眼看着自己是说不过洪承畴了,崇祯皇帝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温体仁等人:“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温体仁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可以。毕竟先有十三山十万百姓共赴国难,若是尽赦这十万从贼之徒,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如此一来,倒不如依着洪尚书所言,将之尽数发配去修建铁路,倒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
至于这个一举多得,都有哪几得,温体仁没说,但是在场之人根本就没有傻子,谁能不知道是哪几得?
户部尚书郭允厚也觉得这事儿靠谱,弄去修铁路,就可以把这十万之众尽数划为奴籍,不用再重新忙着弄什么大明的百姓户籍,也算是给自己的户部少了些麻烦。
至于说十万人一下子全部打入奴籍是不是太多的问题,郭允厚也好,甚至于连在场的所有人,除去崇祯皇帝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忍之外,剩下的人却都觉得是很正常的事儿。
毕竟蒲寿庚一家男的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不许读书,不许从事其他行业,这种牵连一整个蒲姓的事儿都干过。
还有就是“色目着猪皮靴,不许乘骑,若行中径,许平民打死勿论。题名碑中,无此规条”这一条,更是赤裸裸的把所有的色目人都给划进去了。
而色目信大部分是信仰什么的,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但是却只能穿猪皮靴。
就连走在路中间都不行,否则的话,随便哪个大明的百姓把人给打死了,那也就打死了,官府是不会管这种事儿的。
至于崇祯皇帝,反正这些规定都是朱元璋定下来的,属于祖制,属于不可动摇的那一部分,除了遵守之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三令五申的强调要遵守祖制了。
如今洪承畴一开口,就是把这十万人划成了奴籍,崇祯皇帝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可是再想想十三山的百姓,再想想自己前世看过的摔头胎的说法,崇祯皇帝的心又硬了起来。
慈不掌兵;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两句话,崇祯皇帝一直奉为圭臬。
对于这十万百姓心软,就是对于剩下的九千多万大明百姓的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