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春闱春闱,故名思意,就是春季举行的,现在都他娘的拖到了秋末了!
着急是崇祯皇帝这一年里边屁事儿不少,大杀特杀的崇祯皇帝还跑去南京浪了一波,在松江府停留了接近四个月的时间——正好是郑芝龙他们出海到第一次归来的时间。
等到崇祯皇帝回来,自己还没机会提出来春闱殿试的事儿,这位爷就开始想着掀辽东的桌子了。
然后温体仁就惊奇的发现了一个事情。
大明朝历代天子里边,开国的太祖高皇帝不去说,永乐皇帝和崇祯皇帝根本就不像是其他的天子一般。
这两个家伙更像是西汉时的那些个汉家天子一般。
尤其是崇祯皇帝,别的方面不敢说,论到杀性之重,那当真是称得上是远迈汉唐。
偏偏除了那些被杀掉的人之外,民间的风评还很好,比桀纣杀人还狠的崇祯皇帝偏偏有着汉武唐宗般的名声。
温体仁躬身道:“陛下,今年春闱已结,殿试当安排在何时?”
本着事情赶早不赶晚的原则,崇祯皇帝直接就道:“三天以后,直接殿试。”
温体仁本来还想问问崇祯皇帝要不要准备一些题目备选,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
去年的时候倒是准备了,可是崇祯皇帝偏偏玩了一出什么熊掌与鱼的问题,礼部准备的问题一个都没有用。
今年干脆私下里准备好就算了,崇祯皇帝用得上就用,用不上也无所谓。
只是等到三天后的殿试时,果然还是不出温体仁所料,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有用得上礼部准备的考试题目,而是自己出的题。
崇祯皇帝难得的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自打崇祯二年开始,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少见。
踱了几步之后,崇祯皇帝才开口道:“万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此人主之所公患也。且人臣有大罪,人主有大失,臣主之利,与相异也。
大臣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朋党比周,相与一口,惑主败法,以乱士民,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此大罪也。
臣有大罪,而主弗禁,此大失也。使其主有大失于上,臣有大罪于下,索国之不亡者,不可得也。”
崇祯皇帝的话音刚刚落下,殿中不论是士子还是朝臣,都已经呼拉拉的跪倒了一片。
温体仁当先就高声道:“臣等有罪,万死,万死。”
温体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崇祯皇帝居然会来这么一出。
去年的殿试之时,虽然弄出了熊掌与鱼那么操蛋的问题,可是基本框架却还在儒学的范围之内。
今年倒好,干脆把韩非子八奸里边的句子给拿出来了。
关键是,你把韩非子里面的句子拿出来没问题,可是能不能别拿八奸里面的内容?太他娘的吓人了啊混蛋!
大明朝的儒生虽然说骨头软了点儿,尤其是程朱理学成为了显学之后,偶尔有几个骨头硬的都极为难得。
但是这不代表大明朝的儒生真就是废物点心一般,连韩子的八奸之说都不知道。
八奸者,一曰在床,二曰在旁,三曰父兄,四曰养殃,五曰民萌,六曰流行,七曰威强,八曰四方。
可以说,这八奸之说,把臣子之道的反面行为挨个列举了一遍,但凡是哪个君王搞清楚了这八奸而加以提防,臣子就不太可能搞出事情来。
就像崇祯皇帝这种政治小白一样,虽然玩不懂政治,但是对于臣下之道,却一直在用这八奸去比对,凡是犯了的,就去死。
简单吧?
有时候现实就是比更操蛋。
最操蛋的问题在于,这八奸列举完了还不算,后面还又加了一句:凡此八者,人臣之所以道成奸,世主所以壅劫,失其所有也,不可不察焉。
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这八奸,能让一个皇帝凉凉,您要是不知道,以后您也得挂在煤山的老歪脖子树上去。
当然,韩子本人不知道后世还有这么个皇帝,但是崇祯皇帝理解的肯定是没毛病就对了。
如今崇祯皇帝突然之间大鸣大放的把这八奸之说给列举了出来,所释放的信号只有一个:老子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玩意,也知道你们玩的是什么套路。
都他娘的给老子小心点!
说白了,就是因为八奸的第二段,已经明确的指出解决办法。
崇祯皇帝挥挥手道:“都起来罢。朕读韩子之说,发现古人之智确实不容小觑。
前番东林贼党之行与八奸之说对比,确实有颇多相通之处。
朕今天说这些,倒也没有别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问一下,该如何杜绝这种情况的存在?今日殿试题目也就是这个,请试言之。”
虽然朝堂上的大臣和殿试的学子们都起身了,也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可是每个人额头上的冷汗却是怎么样儿也止不住。
崇祯皇帝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