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衍上了车,在车厢里坐定,拉开车窗,向车外的沮鹄挥手告别。
沮鹄脸色平静,只是眼神忧虑。荀衍心中微动,有些不忍。他和麹义去追黄忠,不管最后能不能回来,沮鹄都有遭到孙策攻击的可能。襄城有地利可用,他们又给沮鹄留下了五千人和足够吃三个月的粮食,但沮鹄能不能守住襄城依然是一个问题。
他太年轻,又有过战败被俘的经历,这些原本属于黄琬旧部的屯田兵会不会听他的指挥,谁也不敢说。黄琬是向孙策投降,他如果在阵前劝降,对城中的士卒将是致命打击。虽然荀衍觉得黄琬不会这么做,可是他之前还觉得黄琬不会投降呢,谁知道黄琬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如果他觉得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只会白白牺牲他旧部的性命,他会觉得劝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我和麹义离开襄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荀衍的手按在车窗框上,心里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安的念头。他细细品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发现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追击黄忠只是借口,劫夺黄忠部的军械也只是借口,其实他们是想趁此机会撤离颍川,被避被困在颍川。
根本原因来自于他们心底的怯懦。他们不敢与孙策对阵,未战先怯,只想着逃跑。孙策刚刚派黄忠去截他们的后路,他们就像惊弓之鸟,不战而走。
荀衍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孙策为什么这么做,全歼我们?他只有两万大军,我们有近六万人,就算屯田兵不可大用,我们依然有近三万多人,即使考虑双方的军械c训练c将领的差距,我们未必能战胜孙策,孙策也不能轻易战胜我们,至少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全歼更不现实,困兽犹斗,归师不遏,急于求生的将士会和孙策拼命。
他敢拼命吗?荀衍灵光一闪,眼前豁然开朗。他对沮鹄大声说道:“伯志,守好襄城,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沮鹄的眼睛一亮。“将军所言当真?”
“少不过日,多不过七八日,最多半个月,我们一定会回来。”荀衍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我们会在这里与孙策决一胜负。我记得你曾说过,刘备练兵之法学自孙策,这一次我们就和孙策较量一番,看看他练出来的兵究竟有多强。”
沮鹄扬了扬眉。“好!”
荀衍轻拍马车。车夫扬起马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马车缓缓起动,迅速加速。荀衍拉上车窗,拉开隐在车壁上的横几,铺开地图,手指轻叩几面,沉思起来。
韩繇坐在荀衍对面,见他思考入神,不禁问了一句。“休若,你真想和孙策对阵?”
荀衍头也不抬。“没错,我初次掌兵就遇上孙策这样的名将是难得的机会。败了理所当然,无可指责,万一能战个不分胜负甚至小有斩获,那我也算是一战成名。”
韩繇撇撇嘴。“一战成名?这可不容易呢。”
“是不容易,所以我不仅要和他对阵,还要和他拼命。”荀衍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轻轻叩了两下。“子由,你在定颍c西华有相交颇厚的姻亲朋友吗?”
韩繇盯着地图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休若,你这是拼孙策和你拼命啊。”
“两军相逢勇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荀衍眼光灼灼的看着韩繇。“子由,乱世之中,不敢拼命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韩繇眉头紧蹙,迎着荀衍的目光,沉吟了片刻,重重地点点头。“好,我就跟你疯一回。”
荀衍哈哈大笑。
离城不过十余里,荀衍就收到了麹义传来的消息,前方桥梁被破坏,麹义行军受阻。荀衍也不着急,他命令大军停止前进,自己铺开纸笔,给麹义写了一封信,又写了一封军报,洋洋洒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自己的计划向袁绍做一个详细的汇报。
写完之后,荀衍又仔细看了两遍,吹干了墨,让人送出。他没有将军报封上,只是让几个亲卫骑士带着自己的印绶去追麹义。骑士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后就追上了麹义。
麹义看完荀衍的书信,又看了荀衍写好的军报,沉吟了很久,在军报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这才让荀衍的亲卫骑士将军报封好,加盖了两人的官印,送往浚仪。
——
麹义c荀衍出城追击黄忠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孙策手中。
双方离得太近,斥候互相剿杀得非常激烈,孙策不得不把阎行率领的亲卫骑都派出去,反制麹义留下的匈奴游骑。接连吃过几次亏之后,匈奴人收敛了很多,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都会主动撤退,避免交战,只要人数有明显优势时才会交锋。
即使如此,斥候伤亡也不小,几乎每天都有伤亡,送到孙策手中的这份消息染上了三名斥候的鲜血。书写消息的斥候大概也意识到要传回这份消息不容易,所以用刀刻在一片木简上,而不是用随身携带的墨书写,虽然染了血,刻痕并没有受到影响。
拿着这份带血的木简,孙策的心情很沉重。斥候都是武技高强,经验丰富的老兵,这样的老兵每牺牲一个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都让他肉疼。
“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