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千八百个呢?万民洪流一成,就如同滔滔大势,什么阻碍都能碾压过去。”
其实,张寿更想用人道洪流四个字,奈何这四个字合在一起,实在太仙侠……
这最后一句话,皇帝听得悚然动容。因为,这种在后世司空见惯的句式,在如今确实具有莫大的冲击力。尤其想到沧州那边行宫的情景,他自然不得不考虑更糟糕的后果。
“照你的意思,朕应该重重惩处那些贪得无厌之辈?”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张寿摇了摇头,镇定自若地说,“民间常说,破家县令,灭门令尹,更何况朝廷?如果是朝廷出手,不要说个把商人大户,就是几十上百个,也能轻松拿下。但皇上并不愿意这么做,不是吗?”
“你倒是了解朕。”
皇帝自失地一笑:“没错,杀一儆百很容易,压下这一次的事情也很容易,但就犹如太祖皇帝曾经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但那些贫民引燃的火可以燎原,富绅大户未必就不能。以官治商,可以,但如何治,却不得不慎。”
他说着突然一顿,看向张寿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古怪。
用官府的力量惩治商人,太祖皇帝曾经用过强权,但以太祖当时的权威和力量,仍然受到了巨大的反噬,那也是太祖后来改变手段,放弃了坚持重农轻商的长子,同时悉心栽培太宗皇帝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些密事,如今也就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了。
而张寿这次让张琛下去暗助张武和张陆,虽说使了盘外的歪招,但究其根本,却没有动用任何官府方面的力量——当然,邢台的官衙完全不能作为助力,也许亦是缘由之一,可不管怎么说,用那样的手段撬动了整个盘面,确实很让他意外。
前提是没有沧州那场民变……但与其怪运筹帷幄的张寿,决胜千里的张琛和张武张陆,还不如怪他那个实在是烂到了根子上的长子。与其怪一贯宠溺儿子的皇后,还不如怪他这个当父皇的因一时之气就放弃了对这个长子的培养和管教,这才放纵得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顿了一顿,沉声说道:“张卿,你愿意去走一趟沧州吗?”
皇帝之前说沧州的事情时,张寿就已经有所猜测,如今果然听到这话,他顿时哭笑不得。他非常认真地思量了一阵子,随即一本正经地说:“皇上厚爱,臣本不该辞,奈何这并非臣力所能及之事。如果皇上真要臣去,臣想推荐一个更适合的人选。”
没想到张寿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皇帝最初还有些愠怒,然而,当听到张寿竟说要推荐人选的时候,他那愠怒顿时变成了狐疑。可下一刻,当张寿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直接忍不住笑开了。
“臣推荐赵国公长子,明威将军朱廷芳。”
“张卿,你这算不算内举不避亲?”皇帝直接笑骂道,“你就直接说推荐你大舅哥不就完了?”
“臣只是刚刚婚事议定,皇上这大舅哥三个字不太准确。”张寿咳嗽一声,非常严肃地说,“朱大哥顶多只能算是准大舅哥。”
这有什么区别吗?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但在沉吟片刻后,他不得不承认。张寿推荐的人选确实不错。在张寿没有出现之前,朱廷芳一直都是朝中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无人能及。如今这一仗打下来,更是如此,什么年轻进士,才子俊杰,完全没有可比性。
可心里这么想,他却还是调侃道:“你就不怕朱廷芳去了沧州,遇到朱廷杰之后把他暴打一顿,到时候你那二舅哥哭爹喊娘的时候,会不会恨上撺掇他去沧州的你?”
张寿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调侃这个,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楚宽的声音:“哟,朱大小姐怎么来了?”
“别拦着我,我要见皇上讨个公道。成天就盯着阿寿的短处,那些人吃饱了撑着吗?那么多正事不管,他们的俸禄难道就是为了挑刺发的?简直不可理喻!”
楚宽简直是哭笑不得。可眼见不远处皇帝冲他微微颔首,他还是笑容可掬地把朱莹放了过去。瞧见张寿亦是朝他看了过来,一如既往的笑吟吟,可他想起之前听说的今天这一幕幕,笑脸相对的同时,心中却不免生出了几许忌惮。
要卖的人情没能卖出去,而且张寿竟然能这么轻轻松松就得到襄阳伯张琼的支持,他还是很意外。更何况,张寿有没有察觉到他在其中玩弄的手段,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而朱莹气咻咻地直奔皇帝,可突然眼前一晃,却见是张寿挡住了自己。乍一见那张清俊出尘的脸,对上那仿佛带着笑意会说话的眸子,她那满腹怒火顿时化作了乌有,十分的气势消去了七分,最后就似嗔实喜地瞪了张寿一眼。
“让开,我找皇上评理呢!”
“皇上已经亲临国子监评理了。”张寿哪会不知道朱莹的脾气,一句解释过后,他就笑眯眯地说,“虽说我这细胳膊,是拧不过朝中某些老大人们的大腿,但也还不至于柔弱到不堪一击。倒是皇上刚刚问我的另一个问题,莹莹你不妨帮我答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