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不是糊锅了!”
晁千琳的声音横插进晁千神的脑海,他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竟然在锅子涌出的灼烫白气中晃了神。
他急急忙忙地搅了搅锅里的汤和菜,把锅底刚刚黏住的栗子挖起来,果然闻到股淡淡的焦糊味儿。
啊,砸了。
他皱起眉,因为表情变化,蒸汽顺着脸上皮肤的扭动凝结成小小的水珠。
他刚要抬手擦拭,一只不老实的小手就从身后伸过来,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
“你是发了多久呆,居然搞出这种人文景观。”晁千琳把沾了水的食指放在嘴里吮了吮,笑嘻嘻地说,“栗子炖千神,啊,太咸了。”
晁千神抬手也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装模作样地做了个往锅里洒的动作:“再加点儿千琳就协调了。”
晁千琳居然像被噎住似的,眼神和身体都躲闪了一下,脸上瞬间蒙上一层蒸汽般朦胧的红雾,聚集在血液中,又从耳朵尖溢出来,融进了锅里。
她有些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他身后,这奇怪的表情却没能躲过他的眼睛。
“千琳”晁千神有些犹豫地唤了她一声,“你是不是,快十五岁了?”
“师傅说,我能看到视力检测表12那行的时候,就算是我的生日,作为我重获新生的纪念,所以我现在已经十五岁啦!”
晁千神听着她欢快的声音,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心却为某种无法说出的违和感震颤着。
“到底还要多久才好啊,我都快饿死了。”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又探头往锅里瞧着。
晁千神对她笑了笑,搅动汤锅的手一直不停,眼睛盯着那个漩涡,思绪也被卷在一处,成了个旋儿。
今天是庆祝晁千琳视力彻底恢复的日子。
原本这事儿前几天就该进行,可他最近的研究生课题进行到了重要的部分,好不容易才从导师手里抢了两天的假期。
为表歉意,他第一次下厨,给晁千琳做自己苦练已久的栗子炖鸡。
她最喜欢吃栗子了,从小便是。
所以,他怎么会到今天才动手做这道从十一二岁就开始练习的菜呢?
晁千神看着探头探脑依旧缠着自己的晁千琳,明明幸福得快要叹气出声,却抑制不了大脑自顾自地思考她会这样的原因。
好像从三年前那个雨夜里,她向晁昭撒娇未果,被自己抱回房间之后,晁千琳就干脆地放弃了对晁昭的异常心情。
因为对晁千琳和晁昭独处的难堪担忧,也为了弥补被无意忽视的妹妹,那之后的半年里,晁千神不顾晁昭的禁令,硬是搬回庙里准备考研,应付实习,努力挤出了更多时间来陪伴她。
毕竟晁千神已经成年,晁昭被迫尊重他的意志,任由他这样处理自己的人生大事。
不过学校的杂务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困扰,在妹妹恢复视力期间更高效的陪伴,还让他二人的逐渐恢复了幼时那样的依存关系。
再之后的研究生生涯更是只有不定期的忙碌,闲暇时间晁千神都在庙里,代替晁昭悉心教导晁千琳早该学习的防身手段。
到目前为止,他整个人都被填的满满的,生活中全是让他满意,没有愧疚和遗憾的事。
可是,刚刚晁千琳对他表现出的,他最理想的样子却让他难过。
那个表情,好像,原本是属于晁昭的。
这大逆不道且令他不适的想法依旧盘桓在脑海,晁千神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
“阿神,可以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晁昭也走进了厨房。
晁千琳迎上去,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师傅,大哥怪怪的,总是发愣。”
“还不是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弄得咱们到现在都没有饭吃!”
晁昭的语气明明严厉,却隐隐透着宠溺。
晁千神看着身旁瘪着嘴的晁千琳和用力压着嘴角的晁昭,被这比蒸汽还要温热的氛围弄得更加晕头转向。
严厉又慈祥的师傅,活泼又天真的妹妹,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偏偏和他眼前飘过的画面却毫无重合。
“师傅今天,喝酒吗?”晁千神愣愣地问了一句。
“你想喝?臭小子不会跟表世界人学坏了吧?”晁昭拍了下晁千神的后脑勺,顺手从碗柜后抽出瓶双沟大曲,“那就喝点儿吧,快出锅啦,栗子都炖烂了。”
“栗子不会炖烂啦!”晁千琳跟在晁昭屁股后,把早就拿好的碗筷往屋里端,顺便回头看了晁千神一眼。
晁千神赶紧关火:“我马上就好。”
盛出的汤水澄澈得可以看清他的倒影,晁千神看着汤碗,不知为什么,忽然掉下滴泪来。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师傅没有在晁千琳彻底复明的关口酗酒,揪着她的头发想要把她杀掉,晁千琳也没有因为偷偷暗恋的师傅要把自己抹去而受惊过度发起癔症,自己更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留在庙里,没有离开需要保护的她和他,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