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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便来叫了两次,元荪又好气又好笑,没奈何只得起床往院中洗漱,因听上房瑞华在床上唤人,问“舅老爷上衙门走了没有?”心中厌烦,连稀饭也懒得吃,便自穿衣出门。为省车钱,就便路上吃点东西,先用一吊钱雇车到前门,胡乱买点烧饼果子吃了,见天还早,打算步行走到霞公府,再雇车往礼士胡同,这样点心钱便可省出,就便留览天安门一带的御街景色。过了正阳桥,见沿途车马络绎,攘往熙来,热闹非常,有好些车上带有行李,俱是往东车站的旅客,心想何年月日才能趁这路车回南省亲,或是奉母北来?又想起伯坚久无音信,连通电话往所说居停处打听,俱问不出个所以来,几时还是亲自登门向主人访问,照他所说jiāo情,决不能一点不知踪迹。一路感慨,思绪如潮,不觉信步走到长安街上。

    元荪觉着全京城到处灰土纷起,扑面污衣,只长安街这条石板路干净,在天安门前走至华表下,翘首触棱,徘徊凭吊了半个时辰,一看表已八点半过去,便往前走到霞公府附近,正和车上讲价,忽见后面跑来一洋车,车上人高呼“周先生”,一面叫车停住,走了下来,开发车钱。元荪一看正是费谦,点头答礼,笑问何往,费谦答说:“上班。

    因住南城,车作两段雇,今天打算雇到霞公府东口,日后渐把车程缩短,安步当车,免得每月了点钱都坐了车,不想路遇。好在相隔已不甚远,我们一路谈着走去如何?”元荪因他是南人,又无什讨厌地方,昨日那些同事只他比较投缘,便即应诺。先雇那车元荪还了一吊四(即七大枚双铜子),车夫不拉,及听二人说要步行忽说拉了。元苏知北京车夫良莠不齐,此是存心作闹,为免闲气,车不要,给了两大枚算是补他,车夫还不愿意,说拿穷人开心,直发闲气。费谦久居北京,知他狡猾,说:“人家一步未坐,先你不拉,这时见人不坐你又拉了,给你钱还不是好事?”车夫才未开口。二人于是且谈且行,由王府井,转金鱼胡同到东四南礼士胡同奖券处,进门九点刚过。

    因新开办,大部有个热乎劲,来了不少,尤其是下级员司差不多到齐。元荪白起了个早,结果还是迟,笑道:“我们来晚了。”费谦道:“你不知道,官家的事都是如此,头三天热气,再过些日你看,各科股长当头的更不必说了,就我们这些书记要在十点能上班都是好的。我们拿人家钱就得做事。凭我们地位也巴结不出个起色,我们又住得远,只守本分,也不讨好往前进,也不偷懒,迟到早散只照各人方便。每天都这时候来,守着本分行事,到该走时就走,暂时不显,久了还得算我们最好呢。”说时,已由二层呼落,转向昨日那问小屋里去,二人也各住嘴不谈。

    屋小人多仍是乱烘烘的神气,互相谈论都离不了薪水定了没有,将来能按时发放不能。杨、金二人好似适为了昨晚请客的事闹了意见,谁也不和谁再说话玩笑。有时姓金的肺病少年走过姓杨的桌前,必朝他背后扮一鬼脸,或是把眼睛一白,嘴一歪,大有不屑之状。待了一会,林钧甫拿着一张名单和一本画到簿进来,众人立即拥将过去。林钧甫道:“诸位薪水已定,费谦、周元苏二位暂批了二十元,余者都是十六元一月,等将来看成绩如何再加。这是画到簿,请诸位把名字签上,由明日起早八点上班至十二点,下午两点下班,如赶事忙还得晚走。总办有命,此与别的机关不同,不许迟到。”

    大家签完了字,到杨润亭又和林钧甫说:“自己头一个到差,别真没有几天,总算是打开办就来的旧人,总办怎么也该有个体恤。人家费先生到差跟我只差半天,写得也还不错,他批了一等书记,我还想得过。这位周先生昨儿下午才未一个到差,怎么钱也比我多,这是怎么会?我也知道昨儿写字犯了小人,现在洋面小两块子一袋,这两钱叫人怎么活?现时就跟总办求恩典吧显着我大急喳,林先生这回帮忙没帮上,我算落个心领,赶明儿个真要长钱时候没别的,你可得早想着提拔我点。”林钧甫早就嫌他不堪,只为平素不爱说话,又在部中做了几年事,不愿得罪人,对方初识,一见面便巴结起,虽觉ròu麻,不便得罪,不爱听的便不答复,闻言觉他过于卑鄙lún俗,微笑答道:“评薪水只论字的好坏,日后加薪要看各人成绩,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什大忙。你初来时不是听说这儿经费少,奖券能否推销不能一定,只盼到月头准拿十二元就心满意足么?怎多批四元倒没法活呢?”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好笑。

    杨润亭本心早已满足,只为有两个钱多的在前头,心中既嫉且羡,想托林钧甫安一个根,自己日后也长上此数,不想被人道破,大家一笑也觉不是意思,张口结舌答道:

    “那、那、那是我想真要经费少,大家一样,那是没法。既有二十块钱的数,咱们弟兄又有个不错,做小事由的谁不想多买两袋子面好呢?”林钧甫懒得答理,随朝费谦和沈仲文点手,说二课叶主任叫,不俟说完便同走去,杨润亭闹了个没趣。费、沈二人一走,没叫自己,越发难受,独坐位上直发闲话,说:“林钧甫滑头,彼此jiāo情不错,事前又有人托付过,他也都满应,敢情还是冤我一点不给为力。同是本京旗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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