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外十里坡,雨声溅乱石,油伞盖人心。茫然四顾,见那豆娘附草不飞,蝼蚁避巢不出,道万物顺势而生,自己却逆道而行,究竟对也不对?
他不否认这么做大约也能得到些银子,但事实若只是为了银子那就应当听着顺福的话儿将她留下。可他没有,他觉得这个大盗一剪梅,离自己心目中理解的侠盗非常接近,他甚至有些钦慕,又有些不忍。
然而正是这丝要不得的不忍之心,让他做了个愚蠢的决定,愚蠢到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闻那马蹄渐进,远眺人影窜动,看来这是来了不少的人马。待得近了,莫少英心下蓦然一沉,暗忖道:“胡都尉前来是职责所在,可怎么连刺史方大人也策马赶来了?”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众人拍马及至,眼前此情此景,俱都一愣,胡都尉当先勒马于前,望了望倒地不起的順福,再看了看莫少英,心下虽已了然,可仍是喝问道:“順福是你打晕的?”
“是。”
“人你也放走了?”
“不错。”
眼见莫少英回答如此迅速,胡不为不禁面上怒气一闪,双目急瞪,可转瞬却痛心疾首道:“你,你这下闯大祸了,就连方大人都保你不得!”
莫少英早料到胡不为会暴跳如雷,不过仍是努力解释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属下与那一剪梅不过萍水相逢,只是瞧其行事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请容属下细细禀明。”当下就将前后发生之事,一五一十丝毫不露的娓娓道来,希冀方乾能秉公断案,可不见刺史方乾如何作色却听见胡不为已寒声斥道:“你可知犯什么错?”
莫少英了然于胸道:“不过是犯了逆势而为的错,他襄王府势大但道理……”
“住口!”胡不为一声断喝,将莫少英想好的腹稿悉数打断,继而怒道:“你口口声声说道理,那我就跟你讲讲其中的道理。你可知那一剪梅为何乔装成男子?你可知那一剪梅诸般行径为何瞧起来并不似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这……”
莫少英一顿,就听胡不为续道:“呵?讲不出道理了?那本都尉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道理错在自以为是,错在自作聪明,你道那一剪梅真是大盗?差了,都差了!她便是襄王的掌上明珠,宝贝千金!”
“啊!”
胡不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贯莫少英的双耳,脑内轰然一声炸响来不及细想,就听胡不为再次截口道:“那世子慕容流苏和叶千雪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可大婚前夕慕容流苏人未到却差人送来了一封失踪信,言明婚期无限推后。此举不仅令襄王面上无光,襄王之女叶千雪更是不敢相信,遂留书一封星夜出走要去安东都督府亲口问个明白!如果这世子慕容流苏真是失踪那也罢了,但是那定安王和叶元帅近年来多有不和,所以多半是想悔婚!襄王之女此去怕是自讨没趣白白遭人羞辱,而她性格刚毅不知世俗凶险,今又孤身上路,若是万一有个闪失,你!就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话语声声,震耳欲聋,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令莫少英挫败感顿生,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原来她真名叫叶千雪,是襄王的女儿,怪不得怪不得…”
方乾方大人将莫少英此番失神怔忪的神态尽收眼底,却仍只是长叹一口气,道:“来呀,给侍卫长大人一匹马,护送他回方府休息,襄王来前不得让他离府半步。”
方少奇于一旁听着父亲的言语不禁摇头附和道:“莫兄,我去通风报信原是见你拿不住襄王之女故此请来救兵好心帮你,谁知,唉!”
事到如今,莫少英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论是胡不为痛心疾首般的喝骂,还是方乾方大人无可奈何的叹息,更不管方少奇那副假仁假义的嘴脸,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被送进了方府西厢院内软禁了起来。
翌日清晨,莫少英睡眼惺忪悠悠转醒。经昨儿半宿沉思,虽然对未能认出对方是襄王之女感到有些沮丧,但他并非一个多愁善感,耿耿于怀之人,相反,若是真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说不定更会放任她离去。在他看来那叶千雪也是人,也有追求自由的权力,即便最后遍体鳞伤也是自己的选择。难道生在王侯将相之家就要受其束缚,没有了自由,连婚姻也要看长辈的脸色行事?
念及此处莫少英忆起昨日那张风尘仆仆的俏脸忽然由衷地笑了笑。
这时、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来人一见莫少英正独自傻笑,不禁一番白眼,冷道:“侍卫长大人,襄王已抵达府上,方大人请你过去问话。”莫少英闻言也懒得多话跟着守卫直往外走。
甫入大厅,光线骤黯,转而听得‘叮’的一声杯盖相合声,莫少英循声望去,见那堂中数人之中,左边立着方乾,胡不为一行熟人,而右边却是两位生面孔。
在两列人的中央,一位中年男子端坐于堂上,观其人气度雍容如渊之渟如岳之峙,一拢猩红披风将周身暗金甲胄遮得时隐时现,从胸前甲胄上深浅不一的划痕来看,这绝对是一件历经生死的护具。而其人头戴一完胡不为扬起右手以迅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