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当夜上小团月,清风送人凉时,莫少英才摇了摇沉重的脑袋清醒过来。见桌旁摆有二碟小菜,米饭一碗,看上去虽都不算精致却热乎得很。闻着那饭菜之香,肚子顿时咕噜直叫,便听一旁牡丹言道:“公子醒来一定饿了吧。”
莫少英不答绰起碗来,右手抓向玉筷,三下五去二,转瞬便将米饭菜肴顺下肚中,缓了缓这才笑道:“多谢姑娘,时候不早我这就得回去了。”
牡丹见莫少英这就要走时,心下顿觉一空,反倒有些期期艾艾道:“公子真不留下过夜吗?若是不留下,这缠头也给得多了,我们做这虽图的是银子,但买卖从来不欺瞒客人的。”牡丹将‘买卖’二字咬得极重,莫少英不傻自然听得出话中的意思,可他却仍是笑了笑道:“姑娘错会意思了,这银子给多就多了,只是下回若是忘带了银子,姑娘莫要轰在下出门才是。”这话说得巧妙,牡丹一听,顺着话问道:“公子真会常来?”
“当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话短意长,莫少英见牡丹笑着收起银子,暗地里松了口气,道了声‘告辞’方才走出了玲珑阁。
步至门外,夜风吹单衣,莫少英却是丝毫不觉冷意,加之胸中块垒扫净,只觉畅爽非凡。一路哼着小调踱步慢回时,不料黑夜中巷子一角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小子,你这几天过得很是快活么。”
莫少英闻言浑身一震,回过头去就见胡都尉身着玉带轻袍,一脸严肃地跨步走来。
行到近处又道:“可知我为何知你走这条路?”
莫少英想也不想,就道:“自是有人耐不住寂寞,乱嚼舌头了。”
胡不为不置可否地点了头,复又问:“哦,那你可知是谁报的信?”
“这个属下不敢说。”
莫少英嘴上如此说,心下除了那方少奇还能是谁?白天刚刚遇着他!
但这话又不能直言,故此再三斟酌下决定以退为进,满以为胡都尉会就此打住来个心照不宣,不曾想却是打错了算盘,只听胡不为道:“但说无妨!男儿说话吞吞吐吐怎的上阵打仗?”
见胡都尉如此说话,莫少英索性心直口快道:“除了那方家二公子还能有谁!?”
胡不为笑了笑,转而负手而立,上下打量了莫少英两眼,语意铿锵道:“有些胆色!不过却是莽夫一个,想差了!方公子纵然与你有些瓜葛,也断然不会做如此小人之事,因为跟踪你的不是公子而是我胡不为!”
胡不为的话语不啻于一道惊雷,震得莫少英一时作声不得。
胡不为也不管他兀自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道:“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胡不为要放心用一个人。就必须在这之前对其品性有所了解。而这几日流言蜚语不断,知你受了些委屈,然大丈夫在外受些挫折本是应该,可你却是连日消沉、坐喝闷酒,致使落人口实,风评愈发不佳!而今晚你若敢与那牡丹苟合,我胡不为就立马格你的职,永不再录!”
这一席话字字攻心惊得莫少英直冒冷汗,心悸不已的同时又暗自窃喜,原来这几日胡都尉并非放任不顾,而是故意考察自己的品性。这份耐心与看重,不禁令莫少英心生感动,忽的单膝跪地,肃然道:“多谢胡都尉连日照拂,属下一定痛改前非,将功补过!”
胡不为坦坦然然地受了他一礼道:“哼!口说无凭,行事为证!下月乃是初八襄王女儿与定安王世子的大婚,你姑且与我一道护送刺史方大人前去贺喜。”这话一完,不等莫少英惊喜答谢,胡都尉已然径直离去,魁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当今的天下是叶家的天下,而叶天朔、则是当朝圣上的胞弟。七年前岭南道节度使王宣表面兢兢业业,暗中拥兵自重,不久后一举叛变自立为蜀中王,即刻率兵攻城掠地,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攻无不克!叶家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面对筹谋已久的攻势,仅仅小半月间临界剑南道所辖州府悉数归附,山南道跟着告急,数州失守沦陷,情况一度凶险。若不是江陵府太守方乾率众死守数日,这长安京城怕是岌岌可危。
彼时,京城庙堂之上人人自危,叹长安兵少不足为之救援,叶天朔则是力排众议挺身而出以一句:“臣叶天朔愿领虎贲三千,荡平来敌!”压得满堂鸦雀无声。圣上为鼓舞人心特赐其弟兵马大元帅一职,率京畿戍卫八千人驰援江陵府。
交战那日,面对三万人的攻城方阵,江陵已是危在旦夕。眼看即将城破,却见六千精兵竟从敌后方高山下一路掩杀而至,马蹄山震,声闻百里势崩雷电!只见那叶天朔银鞍白马一骑当先,执枪横渡!领着众人犹如刀裁纱布般撕开了敌阵,冲向城门。太守方乾见机大开城门,转瞬间,六千兵马鱼贯而入,空留下城外一地哀鸿遍地。
自从这六千人进入江陵府内,叛军先后攻城多达六次,可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而后直到朝廷调度各方势力共同平叛,蜀中王王宣见大势已去,只得退兵岭南。
可在途中,却不知方乾事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