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犹龙不曾做决定,李明勋道:“大人容禀,我等海外华人,与大明百姓同根同源,一向为大明朝廷庇护,纵然万里三十一年那次屠杀,神宗皇帝也发布《谕吕宋檄》,虽未曾出兵,但宣威于吕宋,西夷惊惧,才保得吕宋华人两代太平。而在万历二十二年,时任福建巡抚听闻前往吕宋谋生的商贾华侨遭受迫害,还曾派遣七名官员去吕宋,撤走漳泉百姓三千余,都是有据可考的,大人也可循此旧例。”
沈犹龙此时心中暗怪自己对海外之事不甚了解,却见李明勋说的头头是道,所言之事也作假不得,倒也信了几分,如果有旧例可循,倒也不怕生出事端来。
“既然如此,本官愿修书一封给那总督,此事刻不容缓,早一天,便是让海外华人少受一天苦楚,李先生,你便简单介绍一下前年惨案和马尼拉的西夷吧,本官也好有所准备。”沈犹龙当即说道。
李明勋连忙取出笔墨纸砚,亲身伺候,把自己知道的菲律宾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沈犹龙听后,奋笔疾书,信中言辞犀利,字如刀锋,以两广总督的身份表达了对于崇祯十二年惨案的愤怒,并以海禁和出兵相威胁,字里行间俱是杀伐之气。
“李先生,本官已经写过了信件,郑大人那边也由本官说项,但这事儿成与不成,当如何处置?”沈犹龙放下狼毫,认真问道。
李明勋道:“若是不成,在下也不奢求朝廷出兵,那数千性命自然记在西班牙人身上,日后自然让其血债血偿。”
“若是成了,这些华人该如何安置?”沈犹龙又问。
李明勋道:“愿意归乡者,希望大人允其归乡,在下愿意提供盘缠和安家费,无需朝廷靡费,若是无家可归,亦或者不便归乡,希望大人饶恕其罪过,在下愿意在台湾安置他们。”
沈犹龙看着李明勋,眼中略微有些犹疑,虽说在这件事上,李明勋表现的情真意切,倒是做不得假,但沈犹龙不相信李明勋只是为拯救华人性命,他感觉李明勋必有所图,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思来想去,此事若真有利可图,便是在这数千华人身上,但是这几千人又做成什么事儿呢?
沈达春却在一旁说道:“李先生,数千人不是小数目,还是由朝廷恩赏的好。”
李明勋道:“沈兄不太了解海外华人,其中许多在海外侨居数代,无论言语c生活,都与国内格格不入,而还有许多则是沦落到马尼拉的,他们在故乡衣食无着,甚至有人命官司在,怕是不愿意归乡。”
沈犹龙摆摆手:“达春,莫要多言,若此计能成,再来议论不迟。”
郑森站在那里,把房间里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聪慧如他已经知道被李明勋利用了,却也已经是骑虎难下,见沈犹龙已经下定决心,低声说道:“沈大人,可否稍稍改变一下行程,晚辈想从泉州下船。”
沈犹龙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问:“阿森要亲自去劝说你父亲吗?”
郑森道:“大人,马尼拉屠杀之时,家父正与荷兰人于湄洲岛鏖战,实在抽身不得,否则自当为我华夏裔民讨个公道,今日知道真相,定然会追随大人,为数千幸存华人谋一条生路,只是只是此间之事非一两句可以说清楚,晚辈心想还是与家父当面交谈,以免出现误解,请大人允许。”
“阿森虽然不过少年,却也是豪侠之士,心忧国事民生,本官甚为欣慰,岂会不准呢。”沈犹龙笑着说道,说着,他站起身,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郑森,道:“我听闻你此次去江南乃是游学,却苦于没有名师,本官与几位东林前辈有旧,已经为你修书一封,只是你也知道,士林表率不会轻易收徒,本官也不好私自决断,但在信中推荐你去国子监,这本也是你父亲的意思,既然你要回乡,这信便代本官交由你父亲吧。”
郑森接过那封信,信中甚是激动,有沈犹龙的推荐,不仅可以进入国子监,或许还可以拜江南名士为师,这是其父心心念念的,一朝达成,如何能不激动呢。
“大人请放心,晚辈定会全力以赴,规劝父亲。”郑森连忙躬身施礼。
接下来的几天极为平静,白头鹰号和白鹭号组成的小舰队沿着东南沿海南下,陆地一直没有离开水手们的视野,虽然风向不顺,但两艘纵帆船已经保持着较高的速度,而随着南下,温度也开始上升,从江南启程的时候不过是春日正好,到了福建一带,已经骄阳如炙了。
四日后,到了泉州港附近,这里来往船舶甚多,川流不息,郑森找到了李明勋道:“李先生还是莫要进港了,待会随意找一艘悬挂行水旗的商船送我上去便是。”
李明勋笑问:“为什么?”
郑森呵呵一笑,不冷不热的说:“你这两艘船都未曾悬挂我郑家的行水令旗,到了泉州一带怕是引起误会,冲突起来,对谁都不好。”
李明勋自然明白郑森的一起,如今船上坐着沈犹龙,若是因为令旗的事儿打起来,让郑家如何自处?本来这令旗就是半黑不白的,又不得不顾及沈犹龙。
“郑公子这般说了,我便如您所愿,公子